●冰川清零(杜清零):冰川家族的小小姐,母親是台灣人,由情婦扶正。
●京極御人:輔佐冰川家族三、四百年的老總管後代,內定的下一代大總管。
次要人物:
●冰川老爺:冰川清零父親。
●冰川菊:冰川清零的異母姊姊。
●京極老奶奶:京極御人祖母,很關心冰川家這名來自台灣的小小姐。
●杜爺爺:冰川清零外公,極疼愛唯一的外孫女,但更愛老婆,典型妻奴。
●杜奶奶:冰川清零外婆,由於女兒自甘墮落當人情婦的行為之故,始終不肯接受外孫女。
●月見初音:冰川清零的高中同學。
●展力齊:冰川清零的上司,月見初音的表哥。
●松本:京極御人的助理。
內容試閱:
又是三月三日……又到討厭的女兒節了……又到了生日……
她一來搞不懂這個家的女兒明明都沒有母親,辦什麼雛祭啊?雛偶人一尊尊的從倉庫搬出來又搬回去,他們不煩啊!
二來,她討厭拖著厚重又笨拙的振袖像個酒國名花四下交際應酬,啊──她討厭包得像台灣肉粽,很難走路耶!一場生日宴硬撐下來,她差不多去掉半條命!
什麼叫藉由累死人的生日宴累積什麼鬼社交技巧?這到底是哪位蠢蛋祖先想出來的蠢主意?!最可怕的是,這座冷凍庫除她以外的每尊人都樂在其中……
「喲,御人也下課了。」老奶奶將正要踱入房間的修長少年招了來。「你們大學也和清零小姐的高中一樣今天段考呀?」
冰川清零盤腿坐在門廊地板上,鬱卒不已地吞著熱騰騰的豬腳麵線,聽到老奶奶的叫聲,她身子微僵,不著痕跡地將過肩的髮絲散下來遮住她微紅的雙腮。
「我今天下午沒課。奶奶,您又穿這麼少,不冷嗎?」京極御人脫下鐵灰色長大衣想幫笑呵呵的老人家披上,被她拒絕。
「不用了,冷的話奶奶會回房添衣,穿上你的長大衣老太婆還能走路啊?」瘦小乾癟的可愛老人笑啐高大俊挺的長孫。「給清零丫頭吧,這孩子只穿了一件單薄毛衣,叫她回房多穿一件,她嫌笨重,剛才還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我不……」努力啃豬腳的嘴巴塞得滿滿,冰川清零聞言一驚,捧著小碗公對京極御人又搖頭又扭身,無奈對方的暖大衣卻依舊強勢朝她圍來。「多事的傢伙……」
京極御人假裝沒聽見她不識抬舉的抱怨,他坐在埋頭猛吞麵線的冰川清零身邊。
「御人,你餓不餓,奶奶盛一碗台灣的豬腳麵線給你吃好不好?」
「謝謝奶奶,我等一下要陪老爺出去談一樁合作案,還不餓。」
「跟老爺去談生意啊,你父親說老爺愈來愈倚重你,將來打算把公司交給你打理,有這回事嗎?你大學的課業會不會受影響?」
「老爺要我幫忙評估把冰川幾間虧損的子公司合併的可行性,正式介入公司運作應該是取得學位之後的事,還早。奶奶放心,公司這邊我是利用課餘時間了解,不會影響。」
「……臭屁傢伙。」冰川清零嗤之以鼻,沒瞧見京極御人皺眉橫她一眼。
正常人的十九歲滿腦子只想把美眉,這老氣橫秋的傢伙,昨天竟正式被拔擢為冰川集團母公司的行銷部經理。她就說嘛,非人比較適合他名字……
「不會耽誤學業就好。你父親在陪老爺下將棋呢,棋局不會太快結束,奶奶先去盛一碗湯讓你墊墊胃。」慈眉善目的老奶奶笑呵呵起身,小跑步轉進屋。
「清零小姐,但願妳今天不是蹺課,我已經快三年沒聽到這種讓人振奮的消息了。」京極御人逮到機會,一舉反諷被淹沒在大衣下的餓死鬼。
「我是不是蹺課要你管啊……」冰川清零現在心情極度惡劣,見他就螫。
「很抱歉,讓閣下失望了。」京極御人將她別開的臉扳回來,拿手指頂高她吃得油膩膩的臉龐,他以清晰有力的中文回應她不馴的態度:「從三年前起,妳正好歸本人全權管理,了解嗎?我感謝妳這幾年來安分守己,回歸善良百姓的本質……妳最好不要。」帶刀的深瞳迸射出一道寒芒,他微瞇眼,明明白白地警告噘起嘴準備以骨頭攻擊他的幼稚女孩。
冰川清零被他不可一世的囂張氣燄刺激,她本來是想嚇唬他,被他一激,她想也不想就將手上的碗砸向那張愈大愈自負的臭臉!京極御人偏身閃過碗,沒被砸中,臉上卻閃避不及地被濺上油膩膩的湯汁。
「清零小姐!妳知不知道過了十八歲就要為自己任何不負責任的行為負責,監護人不再負連帶責任了!」他咬牙切齒地將她撲倒在長廊上,怒氣相當的兩人在廊上纏成油膩膩的一團。「聽說今天正好是閣下滿十八歲的重要日子,妳有本事做,最好有心理準備,因為這次我絕不再姑息妳!」
「姑──息?」整整三年行屍走肉的日子,讓冰川清零憋出一肚子鳥氣。「要算大家來算!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經十九歲,大我一歲就應該禮讓我,你不是會走路的禮儀道德書嗎?你對我以外的每個人都彬彬有禮得像個人,獨獨對我特別禽獸!」
她中規中矩留了一頭據稱是烏黑柔亮有氣質、其實根本死氣沉沉的直長髮。三年!她中規中矩每天準時上下學,沒蹺過一天課。三年!她中規中矩地避開各校的「昔日戰友」,偶爾忍不住打點小架,還得想辦法不讓自己受傷或者請月見初音的院長老爸幫忙遮掩一下,三年!
整整三年不是人過的日子,打架技巧因此變高強,是她在這悶死人的三年裡的唯一意外收穫!他和他那個眼高於頂的死老爸卻還是動不動就對她擺譜,氣死人了!
最讓人厭惡的是,她必須在類似生日這種蠢死人的日子裡,穿上蠢死人的振袖,陪一堆愚蠢又虛情假意的人聚餐!啊!她受不了!早知道三年前不顧一切離開就好,何必想太多!
這一切都是可惡可恨又始終不給她好臉色看的死京極御人害的!都是他!
冰川清零愈想愈不甘心,抬腳猛踹三年來沒放過半次水的嚴酷牢頭。
會走動的──禮儀道德書?這就是她眼中的他?「閣下說得好極了!本人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付禽獸只能運用禽獸的方法。」
京極御人大動肝火,手刀一揚,狠狠敲掉她不自量力竟敢偷襲他頭髮的手。
好痛!「京極御人,報告你一件壞消息,閣下的修養愈來愈爛!」冰川清零怒氣沖沖,她揪住他耳朵一扭,噴火的嘴就湊過去朝他大吼:「我知道自己已經成年,犯不著雞婆的小總管多事提醒!一年前我就──」糾纏得難分難捨的兩人同時僵住。
京極御人先反應過來,他一個轉身,憑恃自身的優異體型就將只到他肩膀的叛逆少女扣倒在地。他居高臨下怒瞪她吼得紅撲撲的臉蛋。
「一年前妳就!然後呢?繼續啊!」他聲色俱厲,冷酷地逼她。
「你──你!我咬死你這隻欺人太甚的淫獸!」冰川清零掙扎得面紅耳赤,無奈氣力比不過他,她只好傾前向死對頭裸露在外的頸子咬去。
京極御人被她的動作惹得怒火中燒,他顧不了太多,臉一側,生氣地以他的嘴承接她的唇。
兩唇猛烈相接,冰川清零柔軟的唇瓣被撞傷。她聞到了絲絲血味,卻不曉得這味道是飄自誰口中,只能把眉頭一皺,想要抽身往後退開,但京極御人卻不讓她退。
京極御人的手不知何時爬入冰川清零的髮間,緊緊地扣住她,不讓她動。
濃稠的血腥味在忘我糾纏的兩唇之間交相傳遞、蔓延,而後擴散開來……
「哎呀……」
京極奶奶傳來的細呼,驚動在地板上交疊成一團的男女,兩顆親吻得難分難捨的頭顱火速彈開。
京極御人紅著臉,飛快翻身坐起。他硬著頭皮,喊住迅速朝屋內退避的老人家:
「奶奶,您要去哪裡?」
「我、我回去洗澡準備換折磨人的振袖,奶奶您要過來幫我綁腰帶哦。」冰川清零小臉脹紅,她慌慌張張地拎起長大衣,離去時朝京極御人的頭順手扔去。
等到京極御人不耐煩地揮開衣服,那個躍下長廊的元兇已經逃得不知去向。
「你們這對小冤家,呵呵呵……」
「奶奶,我們不是您想的那回事。」京極御人掩住微燙的俊容,從笑得相當開心的老奶奶手中將托盤接走。
他和她真的沒什麼,他們只是從那件事之後變得很尷尬,莫名變得不知如何相處而已……
※
沒什麼……他們真的沒什麼……
只是再也回不去從前單純鬥嘴的愉快感覺而已,沒什麼……現在他們只能更尖銳地攻擊彼此,以更敵對的方式保護彼此……
啊,她已經十八歲,如他所說的成年了……可惜啊,今年等不到櫻吹雪……
「清零小姐,時間緊迫,可否請妳快些決定要穿哪件振袖?」被派來協助最不受歡迎的二小姐穿和服,備覺屈辱的中年傭婦擺出貴族架勢,十分不耐煩。
「那件。」冰川清零窩坐窗台,飄忽不定的視線落向更遠的彼方,左手心不在焉漫天一指。
小泉玲子的臉色難看到極點,當下氣炸了。
「那是門!」她以教師耐著性子教導劣等生的口吻,幽幽酸道:「台灣的門,玲子不知道如何,但日本的門是不能穿的,清零小姐。」
「小泉女士。」冰川清零眺望遠方的眸子結了冰,刺蝟的本能使她迅速回擊:「本小姐再不堪也輪不到妳教誨,不爽的話妳可以滾蛋,少留在這裡礙眼。」
「妳──妳這個台灣雜種!竟敢──」
「我這台灣雜種就敢,妳奈我何?」冰川清零被她踩到痛腳,她跳下窗台,步步進逼著惶步後退的婦人,不能忍受任何誣衊她摯愛母親的字眼出現。「說嘛,妳奈我何?口出惡言、人身攻擊就是你們這些自詡為尊貴出身的高貴分子的高尚作風?簡直賤透了!妳給我滾!」
「沒、沒教養!粗俗蠻橫!」即使表情狼狽,小泉玲子依然努力維持她傲人的好教養,她優雅轉身,就吃驚地看見大宅裡最得人望的京極奶奶笑臉盈盈地站在門邊。
「玲子,門不能穿但可以當柴燒,也可以烤蕃薯。」老人家將兩人的對峙聽進心裡,她挽著小刺蝟的手,將冰川清零帶回梳妝檯。「這裡我來,辛苦妳了。」
「可是腰帶……」小泉玲子心生為難,深恐年過七旬的老人家綁不來繁複的花樣,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她萬死也難以向事母至孝的京極總管交代。
「啐,妳這是懷疑我老太婆的巧手啊?大小姐的腰帶一向是我這個老太婆結的,妳忘啦?」老奶奶佯怒地揮手讓她出去。
沒錯,可是那是三年前老太太大病一場之前的事了!當時她老人家身體硬朗,成天活蹦亂跳,幫酷愛振袖的菊小姐編綁各式花樣是舉手之勞,但今非昔比呀!
說來說去都怪沒家教的二小姐不好……小泉玲子無論如何嚥不下這口氣,決定向她的管束人上書投訴。
冰川清零板著臉,不經意瞄見銅鏡裡秀髮高高綰成髻的嫵媚女人,她的眼睛立刻駭然瞪大。
那、那是誰啊?不是她吧?好可怕……不,那不是她,是菊!對,是菊,只有菊才會嬌得滴水、媚到出汁……哇啊,這德性太可怕……
「妳這孩子,不願留戀這裡,也不必刻意樹敵啊。妳就不能彬彬有禮或是冷淡以對,這不也是好法子?」老人家從眾多衣架中挑出一件質地優雅的淡櫻色振袖,沒看見冰川清零聽到她的嘀咕後臉色驚白。「傻孩子,妳終究太年輕,人情世故的歷練實在太淺太淺。玲子年輕時隨著大夫人嫁進冰川家,與大夫人情同姊妹,她心向夫人,自然對妳母親從中介入這段姻緣有些不諒解──」
「我才不管她們諒不諒解!她們憑什麼要求我諒解?憑什麼啊?這裡所有人都把這段風流孽緣連帶算我一筆,又不是我的錯!也不是媽媽的錯,是、是父親的錯!是他風流好色成性,結婚了又不安分,他沒資格、更沒立場招惹媽媽!」冰川清零憤怒的嚷嚷少了螫人的刺,舉止輕柔地接過老奶奶手中的振袖。
「老爺對二夫人用情至深,孩子,妳真看不出來二夫人撐不下去時,老爺傷心欲絕的樣子啊?老爺子是我這老太婆一手帶大的,他與大夫人的婚姻沒有感情基礎,純粹是商業聯姻……」
「我才不要聽!管他什麼鬼商業聯姻!管他管他!」她負氣地摀住雙耳。幸好她明天就走,她再也不要在這鬼地方活得像殭屍!
「清零小姐,誰准妳對奶奶大呼小叫的?」一道冷厲的聲音突然從走廊外斥責進來。
「哎呀,御人,你來得正好……」被長腰帶搞得一個頭兩個大,老人家樂得將吃力的工作丟給十項全能的優秀長孫。「你送給清零小姐的生日禮物由你來結,奶奶年紀真的大了,沒體力綁那些累人的花樣了。」
「這條腰帶是你送的?!」牛脾氣正要發作的冰川清零傻眼。「你這傢伙今年怎麼啦?哪來的錢?這是……」她低眸瞪了半天,實在研究不出質地精巧特殊的織品出自哪家百年織造廠,卻能肯定一點,這條以金銀雙線織就的腰帶可以典當不少錢。
「別動。」京極御人接過老人家手中的工作。堂堂冰川家的二小姐竟分辨不出織品中的極品?真是可笑。「請問閣下的慧眼瞧出是西陣織了嗎?」
「京極御人──」他全年無休的奚落讓冰川清零忍無可忍,尤其她今天心情又特爛。「有句話我早就想擲到閣下臉上,送給閣下了。」左右環視,確定老奶奶又神不知鬼不覺溜開了,她才捏了捏很癢的拳頭。
「妳不妨放膽擲擲看,本人在忍耐範圍內拭目以待。」眼帶警告的京極御人挪至她身後,長腰帶順著他手的移動圍上她不盈一握的腰身。
「恭敬不如從命。那句話就是──」冰川清零扭身對雙手忙碌的他笑得好甜。「我真的好討厭好討厭你這張愛嘲弄人的毒嘴!」出手狠掐他沒笑紋的硬嘴皮好幾下。
早想這麼做了,哼!此時不掐,更待何時!
「如果幼稚的行為能夠讓妳的智商數止跌回升,我犧牲一次無妨。妳切記,下不為例。」客人已陸續進場,他們還耗在無聊瑣事上。京極御人的臉色泛青,隱忍著不發作,加速動作將三公尺長的華麗腰帶穿上折下。
「好緊!」腰帶猛然一束,害得冰川清零驚喘一口氣。「你想害死我啊!」
「這倒不失為解決『麻煩』的好方法。」他俐落打出蝴蝶樣式,幸災樂禍地淡哼:「這件的單衣沒那麼多,成年禮的十二單衣,恭喜妳有得耗了。」
「又不是嫁人,也不是皇親國戚,有必要穿到十二單嗎?太誇張了。」
「清零小姐,這是冰川家的古禮──」
「禮不可廢,好,是,我知道,求你別像你死腦筋父親動輒搬出一套古規細則悶死人。」功勳彪炳的將門之家非得這麼囉嗦啊?冰川清零受不了,她連翻好幾顆白眼。「八股迂腐的家族,幸好那時我穿不──」猝然噤聲不語。
京極御人淡淡掃一眼她不再傷疤累累的後頸,在她身後結出個輕俏飛揚的舞蝶形式,從衣櫃挑出一條相配的繫帶,迅速轉回她身前。
「手舉起來。」
心中有鬼的人二話不說做投降狀,淡櫻色袖襬在空中翻飛了個美麗的弧度。
「客氣得不像妳,繼續啊,妳不什麼?」他蹲在她面前,認真綁著繫繩。
「你這傢伙才長我一歲,為何抽長的速度比我快?」冰川清零小心迴避他投過來的深沉目光,漸漸被他高大的身長、過近的體熱逼出了不自在的壓迫感。
「清零小姐,妳這就是中文所指的──顧左右而言它嗎?」他不欣賞她閃避的態度,那表示有鬼。
「我才沒有……」一等他結好繫帶,冰川清零馬上轉身想衝出去,卻被她腰間的手臂一把扭回。
看到在她眼前擺動的白襪子,冰川清零差點沒哭出來。
完了,她又忘了先穿襪子再著和服。玲子也真是的,就算她們只能兵戎相見,也沒必要絕到這地步,整人嘛。
京極御人面目不善,他快被她忘東忘西的散漫性情和惹是生非的本領惹毛了。
他從關西風塵僕僕飛回來幫父親打理她生日宴客的大小事,一到家就被玲子阿姨堵在玄關尖聲抱怨了半小時。這位小姐以為他和她一樣,時間太多嗎?
他公司、學校兩頭跑,自身的事情已忙到不可開交,回來還要擺平她小姐時不時耍小脾氣惹出的無數紛爭。如果她出的是有點程度、能夠從中學習成長的難題,他也許會認了,偏偏都是同一件無聊小事該死的一再重複!
「妳腦袋都幹什麼用了,一點生活小常識也記不住!」京極御人實在不願發火,她卻有本事撩撥他不易被激起的火氣。
「謝謝你成功的讓我更懊惱。」冰川清零惱羞成怒想抓回襪子,腦中靈光一閃,她突然將手收回。冰川清零對識破她意圖、深瞳跳躍著兩簇危險光芒的京極御人亮出招牌甜笑:「御人,這裡沒別人,我這樣子無法穿,你必須幫我。」她說得情真意切。
若不是迫在眉睫,京極御人真想甩頭就走。
他不雅地怒咒一聲,動作極其粗魯推她落坐在長廊邊緣,然後自己忿忿一個跨步下長廊。他鐵青著向來冷沉自持的面容幫她穿襪子,臉上的青筋一一爆浮,指關節握得死白。他已經夠不耐,偏偏她還不識好歹,一雙腳存心惹爆他血管似的晃來晃去。
「妳──」京極御人的表情陰沉得駭人,抖顫的手收握成拳,他抬頭吼她:「別鬧了!」
這次冰川清零沒立即對他還以顏色。她笑意盈盈,並且一反常態,伸出手彷若撫慰中箭的狂獅,對他為了配合武士服而梳得一絲不苟的俊俏髮絲拍拍又拂拂。
「你穿武士服或道服很有男人味哦,小總管。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煩了,我發誓。」
她對愣住的他輕柔一眨眼,甜美的笑容不沾一滴火藥味,友好的態度是空前的平和,但是光溜溜的腳丫子卻不脫頑劣本色,朝他高挺的鼻端一挺。
「快幫我穿襪子。」她雙手扠腰,姿態傲慢地命令他。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失手……掐死她!京極御人三兩下幫她套好襪子,猛力扯住她上臂,一路拖著她走。
冰川清零隱忍著笑意踉踉跌跌了一段路,直到京極御人良心發現緩下步子,並納悶轉望她異常安靜的側影。
「聽說妳剛才『義正詞嚴』數落了玲子阿姨一頓?」
「她又去嘮叨你啦?可憐的御人,我的代罪羔羊。」冰川清零自嘲也嘲人,無所謂的笑聲是前所未有的開心。「總之我說了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信我者得永生啦。」
月光灑落她微微聳動的肩頸,淡淡勾勒出一股不該出自她身上的恬靜氣息,使平素並不出色的她極其動人。
京極御人一時看得閃神,他匆忙別開恍惚的眼,極力將荒謬的神思壓抑下。
「一個小生日嘛,又沒什麼大不了,幹嘛要所有人粉墨登場呢?」冰川清零不甘心地戳了戳京極御人威儀高貴的武士服,始終無法理解古老家族的怪異堅持。「我只想要一個小小小小小小的蛋糕,不要鴻門宴啊。」
板道盡處的大廳堂已遙遙在望,廳內悠揚的管弦樂音依稀可聞,相互寒暄的人語輕笑若隱若現。罹患「宴會恐懼症」的冰川清零頭皮逐漸發麻,望而卻步。
「想都別想。」京極御人舉止得宜地勾住側身想逃的人。「不想受苦,下輩子請選好目標再轉生。」
「才不必等到下輩子。」她認衰地哀歎好幾聲。「算了,反正是最後一次,當是盡義務好了……我怎麼那麼倒楣啊。」
冰川清零嘀嘀咕咕著,綻出教養絕佳的冰川式可人微笑,迎向在門口迎客的冰川老爺,父女倆相偕步入燈火亮燦的華麗大廳,將眉頭深蹙的京極御人撇在廳外。
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