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簡介:
為了生計,她賣身為僕,連自家名姓都得拋棄;沒想到賣身之後才知自己居然成了萬家的千
入門之後才發覺,她那外表俊逸冷傲的夫婿,與其說性情陰晴不定難相處,倒不如說是個小孩脾性的彆扭男人。這下她真的得花腦筋想想要怎樣掌握他的心,當一個得體的當家主母了。
蕭豫昭只是想迎娶萬家之女做為折磨萬家兩老的手段,卻沒想到娶來的是個一點也不千
當他陷入究竟要愛她還是不要愛她的兩難,而她又感受不到他表達愛意的明示與暗示時,他當然只有愈變愈彆扭了……
當萬明玥以為自己一輩子只能住在爹娘打造的奢華廣寒宮裡時,不意老天爺竟在她的屋頂開了道窗,讓她「飛」到疾風寨去當押寨夫人。
烏鷹以為自己只是隨便劫了個當地最美的姑娘來當老婆,可沒想到這女人居然沒有一哭二鬧三上吊,還打算跟他來個雙宿雙飛,惹得整個疾風寨雞飛狗跳,連打家劫舍的活都放棄了。
看來自己親手挖的坑只能自己填了。這到底是萬家的不幸,還是烏家的報應呢……
主要人物:
●萬明月:本名楊小豬,箕縣窮人家村女,家裡只剩一個老爹,為了生計,只得賣身為僕,自卑認命、任勞任怨,喜愛小孩。個性善良、溫婉,卻又有著傻氣與勇敢的一面。
●蕭豫昭:蕭家堡當家,蕭氏鏢局主事,父母兄姊皆已故去,個性冷傲孤僻,連自己的院落都命名為孤寂院,總說自己是,不是好人的好人。
●萬明玥:萬家千
●烏鷹:疾風寨寨主,無父無母,大字不識,寨裡一幫忠心兄弟,打家劫舍是他的老本行,吼聲震天是他的特色,但莽漢也有純情時。
●蕭允謙:小名謙兒,蕭家大姊的遺腹子,把萬明月當娘親似的依賴。若無其事的從中作梗是他天生的才能。
次要人物:
●侯瑾南:蕭氏總鏢局的鏢頭,武功高強,唯一怕的是自己家裡的那一票女人。
●黎天:蕭家堡總管,謙兒名義上的姥爺,一生效忠蕭氏家族。
●萬鍾泰:椋縣富賈,萬家老爺,性格老謀深算。
●小翠:蕭家堡夫人的丫鬟。
●楊大牛:明月的親爹,除了一窮二白之外,沒別的了。
內容試閱:
這夜,是她的大喜之日。
身著大紅霞帔,頂著沉重的鳳冠,不容抗拒地被送上花轎,一路搖搖晃晃不知行進了多久,在她差點兒就要吐了的當口,聽到一陣震天價響的爆竹聲、鑼鼓聲後,感覺像有什麼撞了轎門,然後轎門簾被掀起,她透過紅蓋頭底下的縫隙窺見有隻手朝她伸了過來。
那是隻男人的手,掌大而指修長,骨節堅毅,肉厚實,指甲乾淨,是隻很好看的男人的手,跟家爹那黝黑、粗糙又骯髒的莊稼漢之手完全不一樣。
這是新郎官的手吧?她沒得選擇地把手伸出去讓他握著,手心傳來他手的觸感,與自己的細嫩不同,他掌心的皮膚略帶粗感,堅實有力地握住她的,頓時讓她有種奇妙的感受。
一股拉力將她從轎內拉出,身邊幾個人簇擁過來,雖然看不到路,仍是被迎迎推推地送入宅內。
從頭到尾她就只看得見地上,那地面的鋪石看起來非常漂亮,就算她沒見過什麼世面,也猜得出那是價值不菲的建石,且每隔幾塊就會出現一塊具有雕刻圖樣的石板,每一塊的圖樣都不一樣,大多是龍虎之類的,也有些是行雲流水圖,還有不知是什麼形狀的紋章──那是一個雙圓,中心有一簇火燄,說是火燄,又有點像隻展翅的飛鷹;由於說不上來那到底是什麼,故而她印象非常深刻。
行過成親禮後,她被送進洞房,也就是現在她坐著的地方。她挺直著背脊已經坐了好久,說實在很累了。外面隱約聽得到喧喧嚷嚷的喜慶宴會聲,但那似乎與她一點關係也沒有,因為她就獨自一人被關在這兒,哪兒也不能去,且連吃食都不得。
她好餓!房內桌上擺著一些小點,卻是看得到吃不到,讓她很是氣餒。
老實講,連她自己至今都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會莫名其妙地被嫁到這裡來?一切,要從大概半年前開始說起……
※
箕縣,一個貧脊的村落,幾乎大部分年輕男人都到外地去找別的營生了;姑娘家則較難,只能等著人牙子來物色,運氣好的可能有機會進入富貴人家當丫鬟或幫廚,因而大夥兒都很期待每月一次人牙子進村。
當姑娘們聚在村口兒翹首等待時,當然會互相碎嘴兒聊天。
「聽說去年被賣到隔壁梔縣去當丫鬟的黃家婉兒,被那戶人家的少爺看上眼兒了,今年要被納為妾了呢。」大家興奮地說著最新聽到的小道消息,尤其是能飛上枝頭作鳳凰的事兒,向來是姑娘們最喜聽到的。
「可是聽說那少爺長得很醜呢。」其中一個姑娘說。
「怎麼?能嫁到好人家就要感謝祖上積德了,哪還敢巴望著能遇上俊俏的爺兒啊!」一群人都笑了。
正當大夥笑得花枝亂顫,人牙子的馬車已經抵達村口,姑娘們慌忙順辮子的順辮子,拉衣襬的拉衣襬,齊齊整整地站好,希望能給人個好印象,增加被挑中的機會。
這牙婆已經來箕縣好多次了,於是熟門熟路地跟這些已經見過多次的姑娘們打了招呼,態度溫和親切得有如街口賣豆汁的大嬸兒似;但大家都知道這牙婆挑人可嚴苛了。
「這回呢,條件較以往不同,可得仔細聽清楚了。」牙婆一開口,馬上引來一陣細碎的騷動,一個個壓低聲音交頭接耳。
「是要挑力氣大的種莊稼嗎?這年頭姑娘也得當男人用了吧。」
「還是要女紅作活手腳好、繡工細緻的?聽說有一年是被賣去京城裡的繡坊裡當繡娘呢。」
「不會是要挑漂亮的賣去勾欄院當窯姐兒吧?」說到這兒大家心頭一驚,暗裡倒抽一口冷氣。
牙婆清了清喉裡的那口濃痰,開口:「年歲十六到十八的站出來!」幾個姑娘怯生生地往前擠。
「個頭比我高一個頭上下的站出來。」聞言,有幾個往後退了。
牙婆掃視了剩下的幾個一眼,一個一個推開。「皮膚太黑不行、眼睛太小不行、腰骨太寬不行、一頭髮絲像束稻梗兒似的不行、腳板兒太大不行……」
剔除到最後就剩下一個,牙婆頗為滿意地哼了聲:「妳,說兩句話來聽聽。」
一聽這話,不只那個姑娘,其他姑娘也全傻了。說話?一時還不知怎麼反應呢。
「說話,聽妳的聲音啊,隨便說什麼都行,不然就數數妳家裡有多少人好啦!」牙婆不耐煩地翻了翻白眼。
女孩緊閉著眼睛開始數:「我家有姥姥、爹、娘、大哥、大妹二妹三妹四妹五妹──」
「好了!妳家也生太多了。」牙婆打斷她。愈是窮人家愈會生,真是的!「妳這聲音這麼低啞可不行啊。嘖,怎麼就沒人啦!這次的買主可趕著要呢,沒時間再一村一縣到處找啦。」
正說著,牙婆眼睛對上了站在最後頭角落邊的她。「妳,過來!」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牙婆面前,牙婆把她從頭到腳順了一遍。「身量差不多,身形是瘦了點,不過養個幾個月應該就好些了。皮膚細白不錯,眼睛圓,倒也算是個美人胚子,還行……」
聽到「美人胚子」四字,她腦中不禁浮起剛才聽到的「勾欄院」一詞,心下一慌,急忙搖手說:「可我今年已經十九,年歲超過了,不行不行!」
牙婆一聽她的聲音,臉上有了笑容。「哎呀,聲音可好哪。十九不打緊,年紀差個一兩歲倒還蒙混得過去。就妳啦!回家跟妳爹娘說去,這次買的那頭說,只要條件符合,多給些價是沒問題的。」
「我不去勾欄院,給再多價都不去!」她轉身就想逃。
「欸!妳慌走怎兒的!誰跟妳說是要去勾欄院?我是牙婆,可不是虔婆啊,要賣去勾欄院我還得跟虔婆搶生意,又不是吃飽閒著,沒事給自己找晦氣作啥!妳聽著,這回可是天上掉下來的好運道,錯過可就沒下回啦。」
遣走了其他沒用上的姑娘後,牙婆跟著她到她家裡去,對她爹說說這次的生意。
「椋縣的富賈萬家,聽過沒?大名鼎鼎啊。萬家老爺說,前些年跟廟裡祈願,應了,這還願條件是要收養一個窮人家的孩子當作積功德。講到收養,萬家也不是傻的,當然是挑姑娘啦,將來總是嫁出去便得了,不會有外姓孩子攪和著爭家產的問題嘛。而要進得了萬家的姑娘,怎麼說外貌也是不能太差的。正巧萬家有個千金,今年十七,萬家夫人說是找個年歲相仿的,陪著千金作作伴兒倒也是樁美事,要是能找個跟千金相像的就更好了,這樣看起來也才像對姊妹嘛。」
牙婆口沫橫飛,父女倆卻聽得一愣一愣的;敢情這賣出去,是要當千金小姐的嗎?天底下有這般便宜事?
老爹搔破頭皮也想不出自個兒有做過什麼造橋鋪路的積德事,難不成是前些日子他把路旁傾倒的泥菩薩給扶正,這會兒恩澤報應到女兒身上?
可他扶正那泥菩薩,只是因為他走路走累了想坐上石頭休息一下,偏那泥菩薩橫倒壓著石頭……簡單來說就是嫌泥菩薩礙事才將它扶正的。這樣也成?
「所以我不是去做丫鬟的?」她嘴巴張得大大的。
「妳就當是去做人家大小姐的玩伴,幫小姐解悶兒就是妳的差事啦。萬家二老可急的呢,這還願可不能等啊,允了神明的事拖不得的。妳趕快進去整理個細軟,我們馬上動身。」牙婆一起身,在老爹手裡塞了個大包,沉甸甸的,讓老爹眉開眼笑。
坐上馬車,她心頭總是不安,突然想到:「對了,牙婆大嬸,您還沒問我的名字呢。」
「問名字管什麼用?去了萬家就要改姓萬了,窮人家的名字就忘了吧,老爺會給妳取個更好聽的名字的。」
她心裡尋思:也是。那些去大戶人家裡當丫鬟的,每個都被取了新名字;風雅點的還能搭上四季節氣梅蘭竹菊,或是什麼稀奇的花名,再怎麼都強過自己原本那窮酸又土氣的名字。要是能跟著冠上主家的姓氏,就更加光采了。
想到這裡,不由得嘆了口氣。人窮,連祖宗姓都可以不要了。
她想起自己的好姐妹,住在隔鄰的阿滿,一年多前被賣出去,今年省親回來時,說她在那邊管叫「秋蟬」,另外三個服侍不同主子的丫頭分別叫做「春蝶」、「夏螢」、「冬蛾」。阿滿改名為「秋蟬」以後,感覺連人都變美了哩。
不曉得自己進了萬家會被改叫成什麼名字?想想竟是有些期待起來了。
來到椋縣萬家,她光是站在大門口就驚愕得嘴巴都閤不起來。這宅邸也太大了吧!打掃起來很費事吧,啊……所以才需要這麼多長工、傭僕啊。果真是沒出箕縣沒見過世面。
正想著這宅邸這麼大,若在正門口敲門環,不曉得邸內聽不聽得到?還是說他們會派個僕人站在門邊一整天,專司應門通報的?
哪知牙婆跟她說這是萬府後,就拉著她的手走過正門,她一邊回頭看門旁那兩座漂亮的石獅子,一邊疑惑門就在那兒不是嗎!現在是要上哪兒去?
繞到宅子後方,牙婆敲敲偏門,有個僕婦開了一小縫確認來者何人後,就領她們進屋了。是了,正門是迎接達官貴人用的,像她跟牙婆這種人都是要走偏門的,她對自己的領悟力小小地沾沾自喜了一下。
正式見到萬家老爺與夫人時,她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一聲,身子硬梆梆地杵在那兒。
「妳今年多大歲數了?」問話的是夫人。好個雍容大度、滿身貴氣的夫人。
牙婆拍了她屁股一下,她身子一抖,機伶得很。「今年剛滿十八。」
「本家姓什麼?」
「姓楊。」
「從今天開始,妳就改姓萬,當我們萬家的女兒,可好?」夫人微笑著,一臉慈愛。
「謝老爺夫人大恩!爹娘在上,請受女兒一拜。」噗嗵跪下,頭磕得響亮,一氣呵成。這些都是牙婆在路上先教好的。
「萬老爺、夫人,這孩子可是老婆子精挑細選的,聰明好教,性格溫順聽話,老家也只剩個上了年紀的爹,窮苦得讓人心疼哪。照老爺夫人的交代,已經給足了老爹不愁吃穿,這孩子條件也符合,日後在萬府照拂調教下,必能成個大家閨秀哪。」
「有勞婆子了,這是萬府的一點心意,您就收下吧。」夫人一個手勢,旁邊丫鬟用托盤呈了一個小包袱遞給牙婆。
「這怎麼好意思。老婆子謝過老爺夫人。」把包袱穩穩地揣進兜裡,牙婆轉過身看著她,突然話鋒一轉,笑嘻嘻地說道:「哎呀!想不到萬家千金這麼靈秀,長得跟夫人可真像,不知閨名喚什麼呢?」
「明月。」老爺對牙婆的反應滿意地笑了。
「可不是!血濃於水,明月長得像我,老爺還吃醋呢。」夫人牽起她的手,輕輕撫著,親愛得就像親生女兒似的。
「有幸見過大小姐,老婆子真是好福氣。那麼,老婆子還有要事在身,先行辭別了。」
她傻不隆咚地還反應不過來,完全聽不懂他們說的話,她怎麼可能長得像萬夫人呢?
牙婆離去後,老爺與夫人交換了眼色,對她說:「今後,我們會把妳當成親生女兒一樣對待,妳也要把自己當成是從小就在萬府長大的千金大小姐。妳是萬明月,坐不改名行不改姓,將來就算出嫁,也是以萬家千金的身分出閣,老家的事切勿再對任何人提起一字一句。妳的雙親是我們,自始至終都是,懂嗎?」
她只能點點頭,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這就是「收養」嗎?被收養以後,她就是萬家人,不再是楊家人了,連爹娘都得換人了。
那之後,萬家老爺夫人真的待她極好,吃穿用度一樣不缺,甚至請了夫子來教她讀書識字,三天琴棋,兩天書畫,她什麼差活兒都不用做,光是專心練這些才學就成天忙得團團轉,比下田種莊稼還累!
幾個月下來,也算勉勉強強像個三分樣。
識字的話,其實她早在箕縣就有跟鄰家的窮秀才大哥學過好一陣子,當時還被他惋惜了一番,說她天資聰穎,可惜出身不好,否則若有機會被栽培的話,肯定更有長進。
可說穿了,這琴棋書畫,哪門不是需要天分的才學?沒天分,怎麼學怎麼練還是有其極限,終究上不了檯面的。
像真正的萬家大小姐就很有撫琴的天分。她聽過大小姐撫琴,真的是如流水錚鏦,悠揚悅耳有如天籟;還有書法也是,寫得是一手漂亮好字。
想當時初來乍到,第一次見到大小姐,就是在花園亭子裡撫琴,她傻愣地聽到忘我,直到大小姐喚她,才猛然醒轉過來。
「妳是明月姐姐?」大小姐巧笑倩兮地請她同桌而坐。
「……是。」被改了名,還不大習慣。我是明月我是明月……她不斷地在心裡提醒自己。
「娘說收養了一個姑娘給我當姐妹作伴兒,這樣我的日子就不寂寞了。原來就是妳啊。」
她端詳著大小姐。好個天生氣質高雅、婉約淑秀,而且神韻跟自己好像真有些相似呢!一樣有雙圓圓的晶亮瞳眸。
大小姐站起身來,牽起她的手。「陪我到書房練字好嗎?前些日子爹爹拿了字帖回來,是京城有名的流隸書,我好想寫寫看呢。」
她這才發現,大小姐身量跟她一般,身形也差不多,站在一起,還真有點像姊妹的感覺呢。
「小姐,起風了,奴婢給您添件斗篷。」遠遠地,大小姐的貼身丫鬟小霜小碎步地跑了過來,兩人同時轉身時,小霜笑了。「哎呀!方才光看背影,一時竟沒認出誰才是我的小姐呢。」
「明月姐姐,妳的丫鬟呢?怎麼不在身邊?」大小姐溫順地任由小霜披上斗篷、繫好繩帶。
「妳是說小霞嗎?嗯……我不大習慣有人一直跟在身邊,所以叫她去忙別的事了。」當了小姐才知道小姐也有小姐的累啊,走到哪裡都有丫鬟跟著,是頗令人煩躁不安的事呢,所以她總會找些理由把小霞支開。
進了大小姐的書房,小霜手腳俐落地磨好了墨,接著出去準備茶水。
「聽說最近夫子剛教明月姐姐寫字,練得如何呢?」大小姐優雅地選了支筆,輕輕地蘸墨。
她猛搖手。「甭提了,才剛學,字醜得跟蚯蚓打架似的。」
「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嗎?」大小姐笑著把蘸好墨的毛筆遞給她,她只好歪歪扭扭地寫下「萬明月」三個字。這是基本一定要先學會的。
大小姐優雅地接過毛筆,也在紙上寫了娟秀的「萬明玥」三字。「這是我的閨名。」
「萬明……」她張著嘴,這「月」的左邊多了個「王」,要怎麼念呢?夫子還沒教過啊。
大小姐指著字解釋:「月再加上玉字邊,也是念成『月』,意思是神珠。」
「神珠?」
「簡單來講,我的名字是『掌上明珠』,妳的名字是『天上明月』。」
「但念起來是一樣的音。」
「是啊,漢字很有趣吧。再多學點,妳就可以跟我吟詩作對了。」
「不不不,我不會跟妳做對的,我是要跟大小姐做好姐妹的。」她慌了。
明玥掩嘴輕笑。「是吟詩詞作對子,不是跟我做對。我們要做對好姐妹,妳就不要叫我大小姐,叫我的名字。」
「可是我們的名字念起來都一樣。」
「所以我叫妳明月姐姐,妳叫我明玥妹妹啊。娘說,我們同年生,但是妳長我六個月,所以妳是姐姐。」
「明玥妹妹。」叫起來挺順的,因為大小姐本來就叫明玥啊,不順的是自己,因為她本來不叫明月的。
大小姐是個溫柔善良的人,真是太好了!自己終於也有個姐妹伴了。
誰知,才不到半年光景,萬家二老就告訴明月,她要出閣了,對象是龍延鎮蕭家堡的二公子蕭豫昭,前不久來提親了。
萬家開始馬不停蹄地籌備起喜事,唯一還陷在五里霧中的只有明月一人。
直到出嫁前幾日,萬家二老才正式跟她略提了一下蕭家堡的事。
原來蕭家堡是龍延鎮大戶,世代經營鏢局,勢力幾乎遍布半個中土,到哪兒都有他們的據點。已故蕭大當家前身是攘夷大將軍,現在接任的二當家即是她將要下嫁的夫婿蕭豫昭。
「明月,這樁姻緣是皇上賜婚,所以推托不得的,只能奉旨成婚。」萬夫人握著她的手,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皇上沒事賜什麼婚呢?」她疑惑。雖說要她出嫁也是合情合理,畢竟她都快二十歲了……啊,以萬明月的身分來講是快十九了。若不是來到萬府而是一直留在箕縣,搞不好還嫁不掉呢。
「因為蕭將軍為國捐軀,皇帝撫恤,所以允了蕭二當家的求親。」
「所以是蕭二當家想跟萬府結親?為什麼呢?」她更不懂了。
「……有些事,先讓妳知道,心裡大抵有個譜也好。其實,蕭萬兩家曾經結過親……」夫人謹慎地選擇用詞,繼續說:「蕭家大小姐曾經是我們的長媳,只因我那薄命的兒子害病早逝,媳婦兒又沒有生下一男半女,為了不讓媳婦兒一生就這樣葬送在萬家守寡,所以便讓她回蕭家堡去,兩家的姻緣便這樣斷了。」
「所以現在蕭二當家才想再次與萬家結親?哇!可見他們是感念萬家恩德,想再續善緣。」她懂了。萬家真的是積善之家,要不然她哪有那麼好命可以當萬家的養女呢。
萬家二老一聽,對面相視,臉色有點尷尬。
「總之,明月,妳嫁過去,就多做少言。還記得教過妳的三從四德嗎?」夫人轉移話題。
「記得。三從,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她背得滾瓜爛熟。
「記得就好。特別是婦言,婦道人家最忌嘴碎,不要多問、不要多講,凡事不要刨根究底,保持沉靜的好德性。」
「明月知道。」
「還有……也許妳會遇到一些不舒心的事,就忍著點。當人家媳婦就是要多擔待點兒,逆來順受。特別是……蕭家堡以武出身,武夫男兒大多行止魯莽、言語粗鄙,不懂得憐香惜玉;又聽說蕭二當家個性冷淡,不茍言笑,恐怕不是很體貼。所以,不管他們怎麼對妳,都別往心裡去,轉身忘了便好。」
明月點點頭,大概可以想像那種情景。箕縣那些叔叔伯伯們就算沒習武,也是個個像莽張飛似的,動不動就爆粗口、吆喝著要打架,但他們大多沒惡意,事情過了就忘得一乾二淨。男人好像都是這樣的。
「蕭家堡算來也是望族,有錢有名有勢,蕭二當家更是堂堂一表人材,多少人家的閨女擠破頭想要當蕭家堡少夫人都不得其門而入呢!所以,嫁了也不算委屈妳的。」
一直沒講話的萬家老爺最後終於開口了。「雖然妳才進萬家沒多久,但我們終生都是妳的爹娘,妳一輩子都該以萬家人自居,千萬不要忘了這點。」
※
肚子真的好餓!腹裡敲鑼打鼓得好比早上迎親時的陣仗。
她已經很久沒這麼餓過了。在箕縣時餓肚子是家常便飯,但進了萬家以後,卻從未落過一頓,她原本乾瘦的身形因此很快便豐潤來,氣色紅潤得光澤可見。
她偷偷掀起半截紅蓋頭,環視新房布置,到處紅色一片,喜幛、窗花、喜燭、酒杯、百子被、鴛鴦枕……還有自己從頭紅到腳,一整個喜氣洋洋。
這寢房好大啊,大概有她箕縣老家睡房的三四倍大吧。
她站起來到處走動,才發現自己坐著的床榻只是寢房的一部分,往外延伸別有洞天,外面也有廳桌、書房一樣的擺設,書房靠裏側還有一架大炕床,只是不像寢床那樣有高高的天板與床幔罷了。
換言之,這整間院落,都是主人私底下休憩的地方,不只是睡覺用而已。她算開了眼界。她在萬府的閨房也只有這兒的寢房大而已,沒有書房;書房是大小姐才有的,而且是在別苑,沒有跟大小姐的閨房相連。
再往窗外一望,好大的中庭花園,居然還有小橋流水!這也是主院落的一部分嗎?這蕭家堡的偌大宅邸,看起來似乎不比萬府來得小啊。
她踅著踅著,又回到寢房,坐回喜床,那個新嫁娘該坐的位置。坐在床緣,晃著腳下兩隻紅色繡花鞋,百無聊賴,數著桌上的紅湯圓、紅麵桃、紅豆湯……饞涎都要滴下來了。
忽然發現窗紙上有個人影出現,她趕緊蓋好頭巾,正襟危坐。
房門被推開了。明月的心跳愈來愈快!她的夫婿不知長得怎生模樣?
房門關上,腳步聲朝她而來,但走到寢房桌邊就坐將下來。明月憑藉著穿透紅蓋頭的些微光線,可辨知他的人影位置,卻看不出他在做什麼。
房內陷入一片安靜,他沒有動,所以她似乎也就不能動,那麼現在是……敵不動我不動?呃,這成語好像不是這樣用的。
總之,喜娘有跟她說,新郎官進房後,他們要吃湯圓、喝合巹酒……吃湯圓是她最期待的,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先掀了她的紅蓋頭吧?
安靜了半晌,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明月肚子再次響了起來。靜悄悄的房裡,這咕嚕聲就更清晰可聞了。她脹紅了臉,卻無法克制,只好用手緊壓著肚腹。
這樣一來,新郎官終於把頭轉向她的方向了。
看著坐在床緣的大紅人兒,他其實沒有半點喜悅之情,雖然今晚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但,他的心情是複雜的──讓她嫁給他,是委屈她了。
※
八年前,蕭家堡鑼鼓喧天地辦了場大喜事,蕭豫昭的大姊嫁給了椋縣富賈萬家的嫡長子。
原是兩人情投意合、相思相愛,終於到了提起親事的階段時,萬府二老請人合了生辰,這才發現八字不合,當下立即斷然否決親事。
但是兩人情深不願分離,萬家長子「以若不允婚,將終生不娶」來逼迫二老點頭,二老無奈,只好讓他們成親。
大姊進萬家門之後,想當然爾是過得極為艱難,雖然有夫婿護著,但不得翁姑意的媳婦是很難有立足之地的,無論她再怎麼盡心盡力都無濟於事。萬府二老明裡暗裡處處苛待刁難,連府裡下人都仗勢沒把她這個少夫人放在眼裡過。
沒想到命運弄人,兩年後,夫婿害了場急病,竟一病不起,撒手人寰。悲傷憤懣的二老直指是媳婦剋夫,更以無嗣為由,下了休書,將媳婦趕出萬府。
回到蕭家堡的大姊,述說兩年來的遭遇,整個蕭家堡上下氣到差點沒率眾去踩平萬府。
大姊壓下眾人怒氣,不願再生是非,只嘆自己福薄;同時也發現,自己已然身懷六甲,是夫婿的遺腹子。
八個月之後,大姊臨盆,竟是難產。產婆救了兒,卻沒能救到娘。娃兒一出世就成了孤兒,雙親無靠。
蕭家人咬牙切齒,對萬府的恨意更加高熾,決定養下這娃兒,讓他姓蕭,一輩子不讓萬府知道他們萬家有後。
五年後,蕭家長子被拔擢榮升,官拜掌印將軍,奉皇命攘夷。那場戰事十分激烈,蕭豫昭雖然不在武將之列,仍率領蕭家堡自家訓練有素的鏢師陣隊趕赴戰場協助大哥破敵。
雖然凱旋歸來,但大哥也受了重傷。
在知道自己撐不過去時,大哥遺言:「豫昭……大哥此生命短,蕭家堡就交給你了。你大姊的遺孤……是我最放心不下的,無論如何你都要保住他,他一輩子都是蕭家人……絕對不要讓萬家好過……」
蕭豫昭握住大哥頹然失去生命跡象的手,一滴眼淚也沒掉。他心已冷,已經沒有什麼能再失去的了,雙親早已不在,如今長兄長姊陸續故去,他跟甥兒一樣成了天涯孤身。
皇帝詔命撫恤,蕭豫昭奉詔上朝覲見。
「蕭將軍為國捐軀,追封『紹晉大將軍』、賞萬金。你助兄破敵有功,朕想讓你接任蕭將軍之位,意下如何?」
「謝陛下恩典。可惜草民武藝遠不如兄長,實難勝此大任。兄長一生未曾娶親,如今蕭家只剩草民一脈,但求歸故里振興家族,於願足矣。」
皇帝撫了撫鬚,目露精光。聽其他將士所言,這蕭豫昭武藝絕不在兄長之下,謙卻召任,應是無心仕途,實為可惜。
「蕭氏一門,只剩你了?」
「是,陛下。」
「那麼,你娶親了嗎?」
「尚未娶親。」
「需要朕賜你良緣嗎?」皇帝拈鬚微笑,既然要振興家族,開枝散葉是最快的方式了。
聞言,蕭豫昭一凜,腦中突然浮現一個念頭,一個瘋狂的復仇之計。他再度磕下頭。「草民惶恐。草民已有傾心之人,願陛下成全。」
「哦?是何處人氏?」
「乃椋縣商人萬鍾泰之千金。」
「很好,朕賜婚。」
「謝主隆恩!」低著頭的他,嘴角挑起一抹冷笑。
他已然可以想像萬家二老聽到賜婚時的表情會有多麼驚恐了。他們絕對會回想起當年是怎樣苛待媳婦,如今自己捧在掌心的女兒要嫁入蕭家,會遭逢到什麼樣的對待已是不言自明,只能眼睜睜把女兒送出門,卻無計可施。
他要讓他們一輩子活在這種心疼不捨與無邊的懊悔之中!
※
大紅龍鳳燭燭淚垂,漸漸變短。
蕭豫昭心思紛擾不停。萬家千金其實並無過錯,但子背父債天經地義……真的是天經地義嗎?他又有些躊躇了。
看他一直坐著不動,她實在不懂他到底是想怎麼著,一整夜就這樣坐到天亮嗎?所以她得餓到天亮?想到這裡,她不禁心下叫苦。
突然,蕭豫昭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秤桿,走向她,輕輕地把她的紅蓋頭挑了起來。兩人四目相對,一瞬間氣氛是凝滯的。
她終於看到她的夫婿了。
比她想像的要俊逸千百倍,尤其是那雙桃花眼,被他凝視著就像是要落入深潭一般,心跳難以自制、雙頰發燙。她沒讀過多少書,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他比箕縣那些草莽粗野男人要好看得太多太多了。
他凝視著她。不愧是萬家的掌上明珠,是個少見的美人兒。
想當年大姊要嫁過去之前,他曾跟著大哥去過一次萬家,一來拜訪未來親家聯絡感情,二來看看大姊以後要生活在怎樣的地方。
當時,他曾注意到萬家千金在廳堂門後躲躲藏藏藏地偷看,用團扇半遮著臉,只露出兩顆圓亮的眼睛;後來是她的貼身丫鬟來喚,她才進內屋裡去的。
當年的小女孩如今出落得如此標緻,女大十八變果真不假。
她被俊朗的他直盯著瞧,怪害臊的,不覺垂下眼睫,露出羞澀的笑容。這一笑,更牽動了他的心,一時竟失了神。
直到她餓扁的肚子再度響起來,他才回神。
「妳還沒用膳吧,過來。」
這次她露出的是大喜過望、如償所願的笑容。終於可以吃了!兩三步衝到桌前,眼睛看著滿桌膳食發光發亮。
看她急成這樣,他也不自覺地悄悄嘴角微揚,看來是真的餓了。
他幫她把鳳冠拿下,端起盛著湯圓的碗,舀起一匙遞到她面前。她看著他的動作,一時不知該怎麼反應,這是要餵她的意思嗎?
彷彿看穿她的心思似的,他說:「是要餵妳沒錯,禮俗規定的。」
她小心翼翼地吃了湯圓,吞下後舔了一下唇上殘留的甜湯,滿臉幸福。真是太好吃了!正想再多吃點時,他卻把碗放下了。
看得出她眼裡的失望,他補充:「湯圓不能吃完。」
「這也是禮俗規定的?」
「是。接下來換妳餵我了。」
她端起碗,舀了一匙給他,看他吃下自己餵的湯圓,不知怎地,心中有種害羞又喜悅的情緒。
吃完湯圓,他倒了合巹酒,兩人很快地交杯喝完,她坐著不敢亂動,等著他指示下一個禮俗,但眼睛還是忍不住飄向桌上……
「沒事了,妳還想吃什麼就吃吧。」
她開心地舉箸開始用膳。看著她吃,他竟有種奇妙的感覺……似乎每樣東西都很美味。
沒錯,桌上那些吃食其實都很普通,但看她入口時的表情,會誤以為那是什麼難得一見的山珍海味。難道是在萬家山珍海味吃到膩,現在吃到這麼普通的食物反而覺得很有新鮮感?
他單肘撐在桌上,以拳頭支頤,用極為放鬆的姿態歪著頭看她。這別緻的小美人,像隻餓壞了的小動物,完全沒有一點富家千金會有的矯柔造作。
快速地把肚子填飽到一個程度後,她才猛然驚覺到她這樣好似不大妥當。夫婿就在一旁看著,說不定會以為她是餓死鬼來投胎的。
「吃飽了?」他問。
她羞怯地點了點頭。
「為什麼沒有先進食?還是以為妳的相公故意要讓妳餓肚子,先來個下馬威?」他話語裡有著挖苦。
「喜娘有說新嫁娘更衣上妝後最好不要吃食,怕會弄壞了妝,還有……吃食過後,想上茅房也很費事……」
「上茅房?」
「你瞧,這身大紅霞帔,好漂亮的,穿著進茅房弄髒弄臭沾了穢氣的話,多可惜是不?」她站起身來,轉了一圈。這可是她穿過最好的衣服。「喜娘還說,嫁衣一輩子只能穿一次,萬萬不可脫了再重穿,所以我也就不能脫了它上茅房了,這樣一來只好不讓自己有機會想上茅房了。」
「所以妳從早上到現在滴水粒米未進?」他心下暗訝。
「嗯。」
難怪她會餓成這樣了。這千金大小姐到底在想什麼?他真不懂。
接著,她忍不住偷偷打了個小呵欠,吃飽了就想睡……呃,應該是她也累了一天了,雖然具體來講她什麼也沒做,只是一直坐著枯等而已,從坐轎子換到坐新房,從頭坐著等到尾,全身筋骨都硬梆梆的。
但是洞房花燭夜有這麼早結束嗎?應該還有些什麼事要做吧?她覺得直接問他比較快。「那個……接下來還有什麼事要做嗎?」
他看她那一臉天真的傻樣,知道她是認真地在問,不是在開玩笑,不禁很想捉弄她。「妳出嫁前,都沒人事先教過妳洞房花燭夜要做什麼事嗎?」
「嗯……」她歪著頭尋思,「啊!我想起來了。喜娘有說過,會有人來鬧洞房。對吧?」她向他確認。
「妳以為我會讓人來鬧洞房?哪個嫌命太長的敢來鬧我蕭某人的洞房?」
她看著他嚴峻的表情,知道他不是開玩笑的,果然武夫都很凶狠。
「好吧。那……我們可以歇息了嗎?」她是真的想睡了。
他目光一熾。「妳在邀我歇息?」
「你也累了一日了吧,早些歇息的好。」她轉身坐到銅鏡前,解開自己的髮辮,開始仔細梳理如雲青絲。
看著她的動作,他內心起了動盪。她是如此地無戒心,清澄的眼睛顯示她單純無垢的個性。她不知道她嫁過來以後的命運嗎?他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後,雙手環住她,胸膛輕輕地靠著她的背。
她倏地一驚,停下梳頭的動作。這……他抱著她是……內心不禁慌亂起來。是了,她有聽說過夫妻之間會有肌膚之親,所以他抱著她是很合理的事,她不該大驚小怪。
只是,這心跳如擂鼓、臉頰開始發燙是怎麼回事?
他聞著她的髮,把臉埋在她剛梳開的青絲裡。這香味好誘人,再度加深擁抱她的力度,把她深深圈進懷裡,汲取她的溫暖,而這溫暖是屬於他的。
她動也不敢動,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被動地等待。他一手端起她下顎,讓她側轉過頭來,並印上他的唇……
她睜大了雙眸,腦子裡轟隆一聲!這就是肌膚之親嗎?他他他……這這這……這就是傳說中的親嘴兒嗎?
他細細地吻著她的唇瓣,並用舌頂開她的唇齒,探了進去……
她腦子再度轟隆一聲,比剛剛更大聲!這這這……他他他……他把什麼東西放進來了?她剛剛吃了東西,沒漱口,嘴裡應該……味道很不好吧?早知道肌膚之親是要做這種事,她就會先去把嘴巴洗乾淨啊……
重點是,他一直挑逗著她的舌,與之交纏,讓她羞得就要全身著火了!
她的手緊抓著他的臂膀,他感受到她全身傳達出來的緊張,故而放開她的唇,停止吸取她的甜蜜。兩人額頭相抵,他輕輕地嘆了息,他該拿她怎麼辦才好?他的心緒亂了。
見他抱著她不動,她心想:結束了?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下來,只留下滿臉潮紅,與滿懷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悸動。
男女之間的情事她還是第一次接觸,真實體驗到了如此親密的交纏,好讓人羞窘。她不禁想著,當初要是被賣去勾欄院,每日送往迎來要跟多少男人做這種事,她就覺得噁心想吐。
但,她的夫婿給她的感覺還不差,她不討厭他的親吻……
他放開她,毅然地轉身。「早點歇息吧。」便往書房走去,留下她傻不愣登地坐在那裡。
她不禁追了出去。「你要去哪裡?你不睡嗎?」
只見他往書房裏側那張大炕床上一躺,閉上了眼。他不用睜眼也知道她就站在他身邊候著,於是冷著聲音說:「我習慣一個人睡,有人在旁邊翻身出聲響什麼的,我會睡不著。」
「那我不翻身,我也不會打呼磨牙……」應該吧。老爹從沒說過她睡覺時有什麼怪癖。
「說什麼傻話。去睡吧。」他轉個側身,臉朝裡面。
她以為夫妻是要同床睡的,怎麼……唉,或許她的夫婿真的就是沒辦法跟人同床睡,有些人是很淺眠的,就別勉強他了吧。
雖然內心有著淡淡的失落感,卻也悄悄地鬆了口氣。老實講,突然要她跟一個今天才第一次見面的男人睡同床,她還真睡不著呢。
快步地走回寢房,簡單理好頭髮,脫了厚重嫁衣,只著襯衣,撲到那軟綿綿的床被裡去,沒兩三下就睡沉了。
而在書房炕床上的那個人,卻是一夜輾轉難眠。
滿腦子都在想,他不能碰她,不能讓她有受孕的機會。要是她生了男丁,有朝一日難保萬鍾泰那自私的老傢伙不會強逼著她帶孩子回到萬家去,畢竟萬家無後,如果他們要血脈,恐怕會不擇手段;而她,說穿了還是萬家人,何時會背叛他都不奇怪。
不只大姊遺孤的存在不能讓他們知曉,不讓萬明月孕育子嗣也是斷絕萬家希望的方法之一。當年他們以大姊無嗣為由將她休離,現在他要讓他們嘗嘗自己女兒也無嗣是什麼滋味。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他不會讓他們省心過日子的。
只是,他希望自己能把持得住。他發現自己跟她相處時,會莫名地被牽引,原本擬定的計畫也會因她那不可預期的反應而跟著修正。
就好像……他今晚原本只是想跟她喝完合巹酒後就各自就寢的,哪知她的各種特別反應竟讓他停駐,最後甚至忍不住吻了她。
失策。他惱怒於自己居然沒能控制住。是怎麼了?一點也不像平常的自己。怎麼會為了剛過門的妻子心旌動搖?就算她稍具姿色又怎樣,又不是沒見過更美的女人。
在她熟睡之後,他再次悄悄地進了內寢,掀開床帳,看著她酣睡的容顏。他知道,她跟那些傾國名花不一樣,她就像朵小小白白、幽香的茉莉,雖然沒有牡丹般的華光四射,卻是純潔可愛,不由得惹人憐惜,吸引人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