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簡介:
展如風、君驀然、杜若詩是青梅竹馬師兄妹。三人長成後,展、君皆愛戀師妹。為了三人關係能不變,一如以往如親人般永遠生活在一起,所以即便知道君驀然深愛自己,杜若詩最後決定選擇嫁給個性外放的展如風;因深知若她選擇君驀然,展如風定會離去;反之,君驀然則會因不捨而留下;如此一切將如以往一樣——有愛她的夫君、寵她的師兄……
一次,杜若詩為救與人結仇的展如風,身中無解藥之毒。君驀然窮盡辦法仍無著,即便是當朝退隱御醫亦束手無策。某種機緣下,他尋至荒山頂上的藍月池,並且極之幸運地見到了人們口中的藍色妖姬,於是毫不考慮地以己身作抵,求她醫治師妹。
玉勾只消一眼,即知自己命中劫難已臨。
她從來信不過人性,卻信了眼前這個男人;明明已知道結局,仍期待著意外……
主要人物:
●玉勾:天生藍紫色眼瞳、藍紫色長髮;人們眼中的妖,傳說只在月圓時於藍月池出現。
●君驀然:創立「展君府」,當家之一,經商手腕高明。為救身中無解藥之毒的師妹,尋至傳說中的藍月池,以己身作抵,求「藍色妖姬」醫治師妹。
●杜若詩:君驀然師妹,展如風之妻。
●展如風:君驀然、杜若詩師兄,「展君府」當家之一。
次要人物:
●十全:自幼被賣入「展君府」,心思靈巧,跟隨服侍君驀然。
●三銀:「展君府」忠誠僕從之一。
●施老大夫:當朝退隱御醫,因杜若詩所中之毒與君驀然結識。
●路邊化緣老和尚:玉勾唯一友人。
●村夫:助玉勾、君驀然火化圓寂老和尚。
●沈燕蓉:天香樓當家,愛慕君驀然。
●董小川:為「展君府」挑選藥材之能手。
●野兔、松鼠、貂、鹿……:於白梅樹下聽玉勾誦經送別老和尚的動物。
內容試閱:
走過院落天井處的十全堪堪停下腳步,好奇地望著那抹不到用膳時候絕不下床的纖細身影。
悄悄地,他行至她身邊,學著她仰起頭看向西方的天空……什麼都沒有,除了雲還是雲。
「玉姑娘在看什麼?」
她沒有回答,靜靜地又看了一會兒後才道:「十全你說,人死後會去哪裡?」
「呃……」十全訝異地張了張嘴,怎麼會問他這種事呢?「地獄吧。」
「你怎麼知道?」
「大家都這麼說的呀。」他又沒死過,怎麼會知道,當然是聽來的。
「別人這麼說你就信?」玉勾嘲諷著。「那你怎麼不說會到西方極樂?不是也有人這麼說嗎?」
「對啦對啦!好人前往西方,壞人下地獄。」這樣行了吧。
「怎樣算是好人?怎樣又算是壞人?」玉勾還沒打算放過他。
十全瞪大了眼看她。敢情是睡太飽撐著,找他碴來了。
「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十全得意地咬文嚼字一番,他可是有上過學堂的。「這就是好人。」
「哦?」玉勾嘴唇一勾。「倘若有個行善的好人,某日生了一場怪病,需要年輕女子的心臟作藥引治病;為了救自己一命,他放出願意花錢買心的消息。結果,他真的得到了一顆年輕女子的心臟救命,不過卻是女子的兄嫂謀財害命所得。」她放緩語調:「你說,他是好人或壞人?」
「這……這……那名年輕女子又不是善人殺的,所以應該不能怪他吧。」
「是嗎?」她輕聲一笑。「你的命,我的命,一樣都只有一條,憑什麼別人得用他的命來救你的命?」她接著道:「當你知道你的命必須賠上他人的命才能得救,卻偏偏執意為之時,還能說這樣的人是好人?」
「這……這……」十全結巴了。
「話說回來,所謂的地獄難道不是為了不讓人為惡而編撰出來的警世故事?」她靜靜看著十全。「而輪迴與西方極樂則是因為人害怕、恐懼死亡所以杜撰出來的世界,好讓人心存希望,安心死去?」
「真的假的?」十全懵了,他從沒聽其他人這麼說過。
「是我在問你。」
「唉呀,這種事我不清楚啦。」十全稍微放心地拍拍胸口。「君爺博學多聞,等他回來我幫妳問問他。」
玉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十全,幫我準備一匹馬。」
十全愣了下。「姑娘要出門?」
「出門辦件事。」
「不可以。君爺交代不能讓姑娘離府的。」十全的手揮得可急了。
「辦完事我就回來,不會跑的。」
「不行不行!姑娘別為難我。」十全將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晚點兒君爺就回來了,您等爺回來再說行嗎?」
玉勾不說話,逕自朝外走去。
「玉姑娘!」十全的嗓都帶上哭音了。
「別喊這麼大聲,會讓其他人聽見的。」玉勾低聲道。「我偷偷出門,悄悄回來,不會有人注意的。至於君驀然那……」她想了下。「就說我在閉關,不讓人打擾。」
「姑娘您別害我了,這樣的話誰會信啊!」展爺還比較好瞞,那位精得跟鬼一樣的君爺,他想都不敢想。
況且,欺上瞞下,可不是一名奴僕應為之事!
「不信?」
「不信。」十全十分肯定。
玉勾聳聳肩。「那你就實話實說吧,省得麻煩。」憑著記憶,她朝馬廄方向而去。
「姑娘……君爺!」眼尖的十全瞧見了自遠處歸來的騎隊,眉開眼笑了。「君爺,您可回來了!」想想,他十全的運氣還挺好的。
停馬,君驀然訝異地看著玉勾。
入府近月以來,她不曾主動離開過她所居住的院落,更別說是到前庭來了。
「君驀然,你的馬借我。」不等君驀然開口,玉勾已來至他面前;無一般閨女的嬌羞,態度落落大方且要求直接。
也許已經習慣了她的直來直往,君驀然倒不覺得有什麼,反而是他身後的隨從皆嚇了一跳。
如此豪爽大膽的人,生為女兒身,可惜了。
「姑娘要去哪兒?」他觀察著她的神情,想瞧出一絲端倪。
「辦件事。」
「什麼事?」情況特殊,不容他不問清楚。
仰首,她迎著夕陽餘暉的眼微瞇。「我可是府裡的囚犯?」
此話一出,聽得隨從們心裡又起了一陣騷動。
雖說君爺看起來總是一副溫文儒雅好說話的模樣,但印象中他們卻不曾聽聞有誰用過這種質疑的口吻對他說話。
就連地方父母官見到君爺都還要禮讓三分啊……
「姑娘誤會了。」君驀然微微一笑,緩聲開口:「姑娘的事,君某願意代勞。」
「這事我得親自處理。」她堅決的語氣讓君驀然身後的隨從皆忍不住輕呼出聲。
真想不到!
想不到這名對人愛理不理、纖纖弱弱的姑娘,說起話來還真有主子的氣勢。
眉心微蹙,君驀然翻身下馬。「你們先下去休息。」
「是。」主子趕人了,誰也不敢多留,只不過在經過玉勾時都忍不住偷瞄一眼。
「十全,你請馬房挑出兩匹馬,並去我房裡拿件斗篷來。」
「馬上辦!」十全領命跑著離開。
「借我一匹馬就夠了。」她突然伸手摸了摸眼前君驀然的坐騎。「這匹馬不行嗎?」
「妳別……」見狀,他神情一緊,「碰雪駒」三個字卻卡在他喉頭。
雪駒高傲難馴,除他之外不讓他人觸碰,沒想到此時卻親暱地舔著玉勾的手掌?!
「原來妳已經跑了那麼長的路了啊,那妳應該累了,要好好休息。」玉勾輕撫著馬頸,語調溫柔。「呵呵呵……」忽然間她笑了起來。「我知道,妳還跑得動,妳是最棒的馬了;不過,妳的主人會心疼的。」她注視著馬的眼睛。「以後有機會,妳再載我出門逛逛,好嗎?」
她話一說完,雪駒竟然嘶了一聲,像是在回應一般。
「妳能和馬溝通?」君驀然詫異地看著她。
回眸,她淡淡一笑。「你也可以不是嗎?不然牠不會跟著你。」
她的話讓他愣了下。
「我只是從牠的眼神、動作還有日常的觀察來試著了解牠。」不像她,似乎能與馬「交談」。
「動物皆有靈,而且比人真誠忠心多了。」玉勾有感而發,「誰對牠好,牠都知道。有時候動物的回報,總是遠超乎你能想的。不像人……」她自嘲一笑,停了口。
這時,馬夫牽來了兩匹馬,十全也取來了斗篷。
「雪駒,妳好好休息,辛苦妳了。」他拍了拍雪駒的背,將韁繩交給馬夫並接過十全遞來的斗蓬,親手罩上玉勾的身。「夜晚會比現在更寒冷。」
垂眸,她靜靜看著替她繫綁的白淨手指,短暫出神。
記憶中,從來沒有人擔心過她是否會冷而替她披衣衫,就算這麼做的他純粹是因為怕她染上風寒而影響他師妹的救治,她仍是覺得……心底一暖。
「我……不怕冷。」不曾有過的溫暖感受讓她彆扭地撇開頭。
他溫文一笑。「妳的馬術如何?還是我們改乘馬車?」女子騎馬並不奇怪,只是不大適合遠途。
聽見「我們」兩字,她便知曉他的用意了。
「騎馬三天內可以趕回。」她意有所指地看著他。「你不會希望乘馬車的。」
眸光一怔,他承認著:「抱歉。」
「要陪我一同前去,是怕我逃跑?」
他定定看她,不承認也不否認。「我只是不希望有任何意外發生。」
唇一勾,她無聲笑了,逕自俐落地翻身上馬。
「爺,展爺正等著您回府呢,您又要出門嗎?」十全不得不提醒。
眸微斂,他掩去眼底的複雜神色,交代了聲:「你替我跟師兄說一聲。」
「可是……可是……」十全跺了跺腳,要他怎麼說啊……
瞥了眼急得跳腳的十全後,他搖了下頭,輕鬆上馬。
「既然一同前往了,我可以問姑娘要辦什麼事嗎?」
「送友人最後一程。」她輕踢馬腹緩步跑著。
這個答案讓君驀然有些意外。
「妳的這位友人住處何在?」也許他可以找出一條捷徑。
「友人是雲遊四海的和尚,居無定所。」
這話又讓他心頭一震!天底下怎麼可能有這麼巧的事情?!
看著身側的她,他眉宇間有些困惑。「既然居無定所,姑娘要上哪找?」
「我知道。」玉勾側首看他,藍紫色眼珠裡竟然浸染上憂傷之色。「他剛剛來向我辭別了。」
※
夜晚,起風了。
隨風而起的梅花花瓣漫天飛舞在月華之下泛著點點絲光,彷彿輕緩落下的白雪。
梅樹看來已有百年,飄落的雪白花瓣堆積在靠坐樹下的人頭上、肩上、腿上,幾乎將那人掩沒。
玉勾盤腿坐在那人身前,戴著黑色手套的指輕輕撥去他頭上與肩上的花瓣。
待看清那人面容時,君驀然身軀一震──與大師一別不過兩日光景,此時再見竟然已天人永隔?
他靜靜看著大師安詳帶笑的面容,雙手合十拜了三拜。
一切真是巧合得令人匪夷所思。
「昨日我在梅鎮遇見過大師。」君驀然站在玉勾身後低聲說著。「大師當時看起來身子並無任何病痛。」
「他沒生病,只是時候到了。」玉勾的聲音非常平靜,看著老和尚的神情比平時還要溫和一些。「好友,神情如此愉悅的你想必已心無罣礙。」
這句話,她是對老和尚說的,卻聽得君驀然頭皮發麻。
「大師要我轉告玉姓好友,他已心無罣礙。」他看著玉勾的背影。「看來姑娘已知曉。」
她輕嘆一聲,意念在「心無罣礙」這四個字上停留。
心無罣礙?
當真走得如此安心,放下得如此灑脫?
「好友,留我一個人在人世間的你,怎麼可以心無罣礙?」她的語氣中隱含埋怨。「你明知道除了你之外,我沒有可以談天說地的知己,今後,你要我到這裡找你說話嗎?」
她的話令君驀然眉頭稍蹙。
「你說對了,最終還是你先走一步。」她取來老和尚放置腿邊的經書與木魚。「來生、輪迴,都是你說的,所以等等聽完我念的經文後,趕緊投胎去,我等你來找我。」語畢,她便翻開經書,敲著木魚,念起經來。
她敲木魚的動作流暢,念經文的語調也毫無停頓或遲疑,彷彿早已將此經文念過千百遍,一切皆是如此熟練與自然。
妖魔、神佛總是勢不兩立,被稱作「藍色妖姬」的她,難道不是妖?
若非妖,為何有如此妖異的外貌與傳說?
若為妖,又為何能習經傳道?
想著兩人的相遇,那樣的場景,那樣的氛圍,他困惑不已地斂眉沉思。
木魚伴著誦經的聲音以此為中心散了開去,不知道是因為夜太過寧靜,還是因為經文的法力,他總覺得四周彷彿慢慢靜止了一般,連風聲都不再聽聞。
如此奇妙的變化,讓他忍不住又注視起浸沐在月光下的她。
白淨的肌膚,斂下的眉眼,淡靜的神情,鍍著淡黃月色的身,剎那間,「神佛」兩字閃過他腦海。
是神佛而不是妖魔嗎?
心思的轉變連自己都覺得好笑……如此謎樣的女子,近來似乎占據他愈來愈多的心思了。
抿了下唇,他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落在她身前的經書上;那樣的經書厚度,應該需要花上不少時辰才能誦完。
想了想,他重新騎上馬,沿著上來的山路而下,往方才路上見到的農村找去……
東方天色漸亮,不知不覺中,她已經誦經了整晚,語調依舊不變,只不過嗓音已啞了許多。
君驀然返回時,身後跟著一輛載滿木材樹枝的驢車,還有三名村夫。
當他們愈來愈接近梅樹時,全都不約而同地怔在原地。
眼前,白梅的花瓣變成了最柔軟的地毯,其上靜靜趴著或站著不少野兔、松鼠、貂、鹿……等小動物,全待在老和尚或玉勾身邊不動,彷彿聽經聽得入神。
如此奇妙的景象,讓村夫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就怕破壞了眼前的一切。
「那位應該是得道的大師。」一名村夫小聲地說著,隨即恭敬地朝老和尚拜了拜,其他村夫見狀也趕緊一同行禮。
「不過那位誦經的姑娘也絕非普通人。」年紀較長的村夫忽然開口。
「老伯此話怎講?」君驀然收回訝然目光,低聲詢問。
「動物和人一樣是有靈性的,甚至比人更能分辨出善惡,趨吉避凶更是牠們的生存之道。」老伯有些激動,「這麼多種動物能如此安穩平和地共聚一處,難道不是那位姑娘的能耐?」
「我聽奶奶說過,神佛講道時連動物都會前來聽道,沒想到是真的。我還是第一次瞧見呢,真是太幸運了。」
在他們說話的當下,誦經聲停了,閤上經書的玉勾拿起經書朝天拜了三拜,再將經書與木魚歸回原處。
「小傢伙們,真乖。」玉勾伸手摸了摸窩在她腿旁的白兔。「謝謝你們也來送好友一程。」她看了看四周的動物。「好了,全部回去吧,小心別讓人抓了。」
眨眼間,動物們全都聽話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