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諾簡直不敢相信向日魁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他以為……那一拳已經結束了一切。那時向日魁眼中的憤怒、震駭,甚至是驚慌恐懼,完完全全把自己擊碎了。
程諾告訴自己,至少在離開之前,他向他坦承了這個揪心深藏的祕密;在離開之前,他鼓起最大勇氣吻了他……
雖然,那並不算是一個真正的吻……但至少,他可以帶著這個柔軟的觸感遠走高飛,在往後想起他的時候,不會有任何遺憾。
可他沒想到向日魁居然會跑到機場來。這是什麼意思?小魁,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不會有什麼意思的……程諾太了解他了;會跑來只為了他認定自己這個兄弟而已。向日魁雖然脾氣火爆,可其實內心比誰都單純善良;他總是輕易被激怒,卻從來不記仇。
相較起來,其實我比你小人多了……小魁,你總說我是個天才,其實我背著你做了太多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我阻斷所有女生對你的示好,蠶食鯨吞了你的生活,我讓你只相信我,甚至讓你崇拜我,讓你覺得你身邊的朋友沒有一個比得上我……
可是我知道,你只會當我是兄弟,你不會對我有異於兄弟的感情出現,你喜歡可愛的女生,你希望將來能組個完整的家庭讓阿嬤開心;而這些,我永遠無法給你。
他們之間太熟稔卻也太遙遠,十八歲的年紀,誰也無法確定未知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他們擁有美好的七年回憶,可這些成長的記憶能不能成為往後做為永恆不變堅定如石的感情基礎?誰也沒有把握。
不,是他沒把握,因為這從來都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單戀,他壓根沒指望向日魁會喜歡上他……
程諾跟他保持了一段距離,深深地望著他,內心五味雜陳,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該走過去叫醒他,還是假裝沒看到立刻轉身離開。
他看得入神,直到父親叫了他他才回神,卻依然捨不得將視線移開。
「你在看什麼?該登機了。」程彥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微微一怔,隨即問道:「你認識?」
「我同學……」程諾說得很輕。
「那,你要去跟他打聲招呼嗎?」
程諾總算把視線收回,有些僵硬地轉頭看著父親,他的聲音有點啞,甚至帶點倉皇不安。
「爸,我……如果我……」
程彥微微地笑了,淡聲啟口:
「你不想走?」
程諾到口的話梗在喉頭,怎麼也發不出聲來。程彥拍拍他的肩膀,只是淺淺地笑著對他說了句:
「我已經給你夠多時間了。」
他知道,所以他才說不出口。高二那年爺去世的時候他就該走了,他為自己多爭取了一年的時間;現在他畢業了,已經沒有理由可以說服父親讓他繼續留在這裡。
「給你十分鐘,我先進去等你。」程彥提起隨身行李先行離去。
程諾依然站立不動。他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卻仍躊躇不前。
十分鐘能向他解釋什麼呢?他睡得那麼熟,程諾根本不忍心叫醒他,就像以前每一次睡在他身旁,向日魁一沾枕就秒睡的功力常讓他哭笑不得。他喜歡看著那張熟睡的臉,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純潔得讓人心動不已。
程諾緩緩走到他面前蹲了下去,看著他酣甜的睡臉,稍嫌散亂的黑髮覆蓋了他半張臉,濃密睫毛像攤開的黑色扇子,紅潤嘴唇微微張著,只差沒掛一滴口水。真可愛……
向日魁真的長得很可愛,雖然他非常討厭被說長得可愛。濃眉大眼,挺鼻豐唇,不說話的時候,簡直比任何美少女都要來得甜美夢幻,難怪阿嬤會幫他取這麼一個夢幻美少女般的名字……可惜,他一開口就破功,夢幻美少女瞬間變成粗野小流氓。
他記得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向日魁第一次帶他回家,程諾看見小小的手繪招牌寫著「向日葵」三個字,忍不住笑了出來;那一笑還害他差點在店門口被向日魁揍一頓。
後來阿嬤告訴他,向日魁的母親因為生他而難產去世,他的父親傷心到得了憂鬱症,小魁還不到一歲爸爸也走了,所以他從小是阿嬤扶養長大的。阿嬤會幫他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向日葵是小魁媽最愛的花,他的媽媽就像向日葵一樣,是個美麗又熱情的女孩;小魁爸叫做向陽,所以他父母彷彿天生就注定相愛。
再所以,即使他從小失去雙親,可從阿嬤口中知道父母濃烈的愛情,向日魁自然會希望自己將來長大也能找到像媽媽愛著爸爸那樣愛自己的女人共組甜蜜家庭。
向日魁是適合開在陽光下的燦爛花朵,而他不是。當他還是小孩的時候便已發現自己異於常人的性向,注定見不得光……
程諾蹲在他面前看著他,卻始終沒有叫醒他,只放任眼淚流了滿臉。他上一次哭好像是失去最愛的奶奶時,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小小孩。
從那時到現在,他已經忘了自己有多少年沒流過淚了。他無聲地放任眼淚一顆顆掉下來。就連後來還是個孩子的他離開了熟悉的地方來到全然陌生的環境他都沒哭,可是現在要離開向日魁,他卻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淚。
小魁,你也許無法理解為什麼我會喜歡你,我也不需要你的理解,因為這是我自己的問題。
你只要牢牢記住一件事,不管將來我們會變得如何,你永遠是我這輩子唯一認定的兄弟!
※
機場來往旅客漸多,吵雜聲漸漸竄入耳裡,向日魁睏倦地揉了揉眼睛,驀地一愣,隨即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愕然瞠大眼看著大廳走動的陌生人群。
該死!我是睡了多久?!
抬起手要看錶,卻同時碰到擺在他手邊的一個布製的長形筆袋,瞬間心跳失速。
他認得這個筆袋,那是小學六年級剛轉學時阿嬤親自車縫的,上面還繡了一朵向日葵,結果被他嫌太娘們,可是程諾卻說好看,他還任性地回他:好看你拿去用啊!然後程諾就真的拿去用了。
後來阿嬤也幫程諾做了一個,可程諾從國中到高中都還是使用這個洗到表布都磨破了的舊筆袋。
向日魁抖著手拿了起來。粗糙麻布上那朵向日葵早就脫線了,洗褪的原子筆塗鴉也模糊了。以前他總是頑皮地在課本筆記上亂畫,連書包鉛筆盒也不放過,而且畫了自己的還不過癮,連兄弟的所有文具書本也難以倖免。
可程諾卻說他很有繪畫天分,他畫的圖跟他的性子一樣,豪氣灑脫不拘小節;也跟他做的菜一樣,色香味俱全。
向日魁還曾得意地跟他說:
「既然你這麼賞識你兄弟我的才華,那等你發了之後我們就把阿嬤的館子改成時髦的咖啡輕食店,你負責坐檯我負責下廚,怎樣?」
當然好。能陪他作夢,程諾什麼都覺得好,就算看見他兩眼發光地想像有兄弟坐檯就能吸引多少正妹來光顧的蠢蛋表情他也覺得很好。
可是向日魁從來不會把這樣的想法放在心上,他一天到晚都在作夢,一天到晚都在變更他未來的偉大計劃,他是個煩惱不過夜的樂天派,所以程諾深深為他著迷。
向日魁打開筆袋,看見裡面放了一張紙條,他情急地立刻把紙張打開,映入眼是一如他的人那般俊挺張揚的字體,卻只簡簡單單地寫了一行:
沒想到你會來,我很高興,這樣就夠了! 程諾
這、這樣就夠了?這樣是怎樣?程諾你他媽的給我說清楚啊!為什麼不叫醒我啊?!你就這樣一走了之,連一句再見也不說!你這樣算什麼兄弟!算什麼兄弟啊!
※
說好的不大玩特玩就對不起青春的美好暑假就這麼渾渾噩噩地又過了三天。
向日魁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認真思考過,想到他頭都痛了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他乾脆讓自己徹底放空,而空了三天之後實在是感到太空虛了。
他無精打采地從床上坐起來,撈起手機來看才發現塞滿了一堆未讀訊息,快速瀏覽了一遍之後發現沒有一則是來自程諾,一把火馬上就竄燒上來。
馬的你這死沒良心的,三天可以飛美國好幾圈了吧!好歹也報個平安,不花你幾秒鐘吧!
向日魁開始回覆所有同學,開始在群組裡面打屁,開始揪團安排行程。他抱持著你狠拎北就比你更狠的決心,要把自己的生活用玩樂來填滿,他就不信少了程諾他什麼事都做不了!
結果事實證明,少了程諾他確實不會什麼事都無法做,但無論做什麼事卻都提不起勁。
每個人都在問:程諾呢?你家阿諾咧?我們的白馬王子呢?我們的班草呢?小花魁你把人藏哪去了?
「靠么你們問我我不就要去擲筊!」向日魁惱羞成怒,只差沒把桌子一掀,悻悻然跑出KTV包廂去路邊蹲著生氣。
瞪著大眼睛氣鼓鼓地對手機瘋狂敲字,他本來打算既然程諾這麼狠心不理他,那麼他也不要那麼沒骨氣地自動聯絡他。在群組裡的訊息程諾一定也有看到,他就真的這麼消失在洗版訊息中。
他實在氣不過,他實在受不了,他一邊打字一邊掉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生氣,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什麼意思,然後一邊詛咒程諾你他媽的不是兄弟,一邊又滿腹委屈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這兄弟……
結果他敲了半天字,胡亂抹去滿臉淚痕,才看見自己只重複打了一句話:
〈到底還是不是兄弟?到底還是不是?到底還能不能是?!〉
訊息顯示已讀,向日魁一看見這兩字,幾乎是同時跌坐在地,立刻又敲下:
〈回答我呀!我知道你看到了!別跟我說你換電話這支手機現在是別人在用!〉
〈我沒換電話……〉
沒想到程諾馬上就回覆了,向日魁幾乎在那瞬間眼淚一縮、破涕為笑,想想不對,拎北現在在跟他生氣傻笑個屁啊!
〈為什麼不理我?〉
〈我以為是你不理我。〉
他是這麼打算的沒錯……不對!為什麼他人不在旁邊自己還是這麼輕易就被他左右?那他這幾天像個行屍走肉是在鬱悶心酸的嗎!向日魁生氣地回道:
〈如果我不敲你你就永遠不跟我聯絡?〉
〈不會的。〉
〈我才不信。〉
〈我會一直等你。〉
向日魁差點沒吐血地回給他一個飛踢的貼圖。
〈你在幹嘛?〉
〈跟同學唱歌啊!〉
〈喔,真好。〉
〈每個人都在問你……〉
〈然後呢?〉
〈什麼然後?〉
〈你怎麼說?〉
〈我說他死去哪關我屁事!〉
程諾笑了,即使見不到面,但這感覺好像就跟以前一樣,吵吵鬧鬧一下子就沒事了,是那麼熟悉、那麼自然、那麼肝膽相照……
但,又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什麼都變了,再也回不到過去那樣自然了……
短暫的沉默讓向日魁心跳莫名的有點急,明明有一肚子怨氣,但一看見他的訊息,就什麼火也發不起來了;明明有一肚子話想說,可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那裏幾點?〉
〈天剛亮。〉
〈這麼早起?〉
〈沒辦法睡。〉
〈還在調時差哦?〉
〈不是時差的問題……〉
心跳得太快了,他突然覺得呼吸有點不順,向日魁下意識想要迴避這個話題,隨意地回了句:
〈怎樣?我的床比較好睡吧!〉傳出去之後他馬上就後悔了。不是要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嗎?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啊啊!
〈你煮的菜也好吃多了……〉
可是一看到程諾這句話,他所有的情緒又輕而易舉被轉移了,他氣急敗壞地敲著:
〈別告訴我你又不吃東西了!〉
結果程諾只給了他一個笑臉貼圖,向日魁生氣地敲下:
〈如果你沒好好照顧自己就永遠不用回來見我了!〉
對!他是個天才,可他從來就不會好好照顧自己。有時候向日魁覺得他比自己還任性,尤其是在吃的方面,明明就是個料理白癡,嘴巴卻刁得跟個米其林名廚似的,只要吃到不合胃口的食物他絕對不吃第二口,有夠難侍候的。
〈所以,我還能回去見你?〉
這句話又讓他火冒三丈。向日魁打字的手指頭像是要著火似飛快敲動著。
〈如果我要你馬上滾回來見我你敢不敢?〉
〈如果你是認真的我馬上就去搭飛機。〉
你你你、你妹的!向日魁無言以對,只能在心裡罵髒話。
原來,過去有太多時候,他們的相處對話都很曖昧,以前不覺得有哪裡不妥,現在才發現不管怎麼樣都好像不大對勁。
很多時候程諾放任他寵溺他,更多時候向日魁已經習慣跟他耍賴撒嬌,就算他不想承認,但現在想起來都覺得過分煽情。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向日魁有說不出的難過。為什麼變得不再自在?變得不能隨心所欲想說什麼就說什麼?變得有所顧忌,變得小心翼翼,變得不能像原來的樣子……
〈程諾,你是開玩笑的吧?〉向日魁真的很鬱悶。
〈你是指哪件事?〉果然,他還是那麼天才,都知道他問的不是馬上去搭飛機這件事。
向日魁內心天人交戰,一顆心怦怦亂跳,震得他腦袋嗡嗡作響,索性用力深呼吸,重重地吐出一口氣之後對自己喊話:對自己兄弟有什麼好顧忌的!所以他還是勇敢堅強地決定問了:
〈你真的喜歡我哦?〉
〈不行嗎?〉
〈靠北!〉我糾結好幾天又鼓起這麼大的勇氣問,你他媽的給我認真點!
〈你喜歡我嗎?〉沒想到程諾居然會反問他,向日魁差點要按免費通話幹譙出聲,脹紅了臉回覆:
〈喜歡才會做兄弟啊!可是是那種喜歡嗎?像喜歡女生那種喜歡,你是那種的喜歡嗎?〉靠!我到底在打什麼!向日魁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忍不住自我唾棄。
〈我是那種的喜歡,像你喜歡女生的那種喜歡。〉
程諾雖然神祕古怪,可卻是個坦率直接的人,那是屬於他的驕傲,他很少拐彎抹角,所以總是犀利尖銳,所以高不可攀。向日魁被他堵得啞口無言,只能臉紅。
〈可是……可是我們常常一起睡覺,我看你也很正常啊。〉說這是什麼蠢話?!你是在說他哪裡不正常嗎?向日魁抓了抓頭,心亂如麻。
結果這次程諾沉默了很久,向日魁等了他三分鐘都沒等到回覆,急得趕緊敲了個字──
〈喂!〉
程諾又讓他等了一分鐘,然後訊息才傳了過來:
〈我其實沒有起床就去洗冷水澡的習慣,但跟你睡在一起的話,我就必須這麼做……〉
向日魁只聽到自己腦袋轟地一響,震驚到差點把手機給拋出去,加上身後剛好傳來同學的叫喊:
「向小魁你挫賽哦!出來那麼久還要不要繼續唱啦!」
他是差點就嚇到挫賽了!慌亂地把手機螢幕關掉,深怕被同學看到不該看的對話,整個人心虛地從地上跳起來,就對著同學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叫道:
「歌神在這邊當然要繼續,你快滾進去啦!」
所以,到底還是不是兄弟?到底還是不是?到底還能不能是?
其實,程諾已經完全沒有把握了。他沒再等到向日魁的回覆,他很清楚向日魁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喜歡,他想假裝若無其事,可是兩人之間已經無法像過去一樣自然。
可是小魁,我不後悔,我只是不想讓這七年留下遺憾,就算你永遠都不會喜歡上我,我也不會後悔喜歡你……
※
向日魁回到包廂之後簡直就像失了魂,明明眼前有十幾個人在嬉鬧,卻沒有一個聲音可以傳入他耳裡。
過去像這樣的場景他絕對是最瘋的那一個,可現在少了程諾,他居然會覺得這樣的玩樂一點意義也沒有。
「小花,這暑假你打算怎麼過?」死黨之一阿堯靠過來撞了他一下,還遞給他一瓶啤酒。
向日魁其實不大愛喝酒,但酒能助興,對一群急著轉大人的青少年來說這是燃燒熱血最廉價的興奮劑。
向日魁接過冰涼的瓶身,鬱悶地灌了一大口,悶聲回他一句:
「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過去的每一個暑假都有程諾陪他,但這個最重要的高中畢業後的夏天卻只剩下他一個人;雖然他們在學校時都已經報名了好幾所大學,可是現在他一點動力都沒有。沒有程諾陪他念書,他考得上才有鬼!
「你不準備考試哦?」
「不知道……」他連自己到底報了哪些學校都忘記了。
「你認真點好不好?我都跟著你報了餐飲科了耶!」
向日魁斜睨了他一眼。
「你讀餐飲幹嘛?想毒死誰?」
「幹!」
阿堯一個拳頭揮過來,向日魁立刻躲開,忍不住笑了,但其實他還是很想哭;跟程諾通過訊息之後,他非但沒有比較開心,反而更加失落了。
他不懂為什麼他們之間可以說變就變,就連最稀鬆平常的簡單對話都顯得做作。
他真的很討厭這個樣子,翻騰的情緒一湧上來根本壓都壓不住,向日魁摀著眼睛強忍著不讓淚水掉下來,誰知道愈忍眼淚就湧得愈多,最後他還是忍無可忍地跳了起來,在眾人錯愕的注視下又跑了出去。
「怎麼又來啊!」這次阿堯直接從沙發上跟著跳起來,趕緊跟了出去,身後同學起鬨叫囂著:
「堯哥,沒把班花追回來你也不用回來了啦!」
「去你的!」阿堯回頭送出一根中指,隨即拔腿追過去。
阿堯很快就在外面發現向日魁,立刻衝了過去,一把扣住他的手。
向日魁被這突如其來的拉扯嚇到,愕然回過頭瞪大了眼,可泡在淚水裡的汪汪大眼卻瞬間映入阿堯驚愕的眼中。
「你、你幹嘛啊!?」有沒有搞錯?!火爆小流氓向小魁居然在哭耶!而且哭得這麼無助可憐……阿堯不只傻眼,心跳更是瞬間漏拍!靠北!他這副梨花帶雨的模樣也太可愛!
向日魁立刻甩掉他的手,轉過身,再次加快腳步,不耐地撇下一句:
「我要回家!」
「搞什麼啊!說要唱歌的也是你耶!」阿堯亦步亦趨緊跟在他身後。
「拎北現在不想唱不行哦!」
「不想唱拉倒啊,你在哭什麼?」
「你瞎了哪隻眼睛看到我在哭!」向日魁一邊擦眼淚一邊怒吼。
「喂!」阿堯一看見他開始翻鑰匙,情急之下又抓住了他的手,向日魁一個沒抓好,整串鑰匙掉到地上,他瞪眼低吼:
「你要幹嘛啦!」
「是你要幹嘛吧,到底是誰惹你了?」
「沒人惹我!我自己不爽,你可以滾了!」
「幹嘛這樣啦!有事情就說出來啊!」
「就沒事啊!」
向日魁被他撞見自己在哭已經覺得夠丟臉,掙不開他的手更讓他惱羞成怒,他用力掙脫著,忿忿叫道:
「你放開我啦!我要回家!」
「小花,你跟程諾怎麼回事?」阿堯突然板起臉壓低聲音問他,卻讓他瞬間炸毛。
「你在靠么什麼?!我跟他有怎麼樣嗎!」
阿堯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什麼都還沒問,你這麼激動幹嘛?」
「我……」張口結舌,向日魁瞪著他,整張臉都脹紅了。
阿堯緩緩放開他的手,雙拳握得死緊,連嘴唇都咬得發白,像是不知該怎麼啟口才不會讓這朵火爆小花暴走。
「你們、你們太要好了,我……」欲言又止,阿堯的臉比他的還紅。
「我們要好關你屁事!你今天才認識我們嗎?!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沒想說什麼!你這麼生氣又是為什麼?」阿堯急了,聲量跟著大起來。
「我又不是在氣你!你不要煩我!」他氣的是自己,所以他只是在遷怒而已。
向日魁彎下身去撿鑰匙,誰知才一起身,阿堯就突然從後面抱住他,嚇得他差點又把鑰匙給拋出去,瞬間渾身僵硬,腦袋轟轟乍響。
「方智堯你幹嘛?!」
「我、你、你不要揍我!」
「你他媽的放開我不然我真的揍你!」向日魁氣急敗壞地怒吼,路人都往這邊看來了,讓他更加惱怒。
「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聽別人說句話!」阿堯卻將他抱得更緊。
「那你放開我呀!說話就說話幹嘛這樣?!」向日魁使勁掙扎。
阿堯深吸了一口氣,隨即鼓足了勇氣一鼓作氣吼出:
「馬的你要揍就揍!我不管你他媽的跟程諾怎麼回事了!今天程諾沒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興,他就像鬼影一樣永遠黏在你身上,我們永遠都只能一票人不然就是三人行,今天、現在,好不容易只有我跟你!我就告訴你我想說什麼,我喜──」
「住口!」
向日魁一聲暴喝阻止了他將脫口而出的話。暴怒如雷的他撞開他懷抱直接賞他一拳,阿堯被他打退了兩步又被他衝撞,兩人在地上翻滾扭打,嚇到了不知所措的過路人。
「閉嘴!不准說!不准說!」向日魁一肚子氣全發洩在他身上,阿堯抵擋著他紊亂的攻擊,火氣也被打了起來,大聲朝他咆哮:
「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你其實都知道!為什麼我就不可以?!是不是只有他才──」
「我叫你閉嘴!」
「憑什麼啊!難道你們真的有怎樣嗎?」
「他媽的我揍死你!」
眼看這一架已經不可收拾,旁邊有人喊著說要報警,也有人通報KTV保全,這時一票同學全跑過來了,眾人七手八腳架住兩人,使勁將他們分開。
「你們快住手啊!」
「搞什麼啊你們!」
「好好的幹嘛打架啦!」
向日魁甩開眾人掉頭就跑,所有人一頭霧水地看著他跨上機車揚長而去,連帶地好像拖出一條長長的怒火。
大家同時把掛滿問號的目光移到阿堯身上,只見阿堯抬著手背抹去唇角的血漬,臉色繃得難看,卻一句話也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