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景羲把西服外套搭在臂上,拎起公事包走至玄關,正彎身準備換鞋時,身後傳來動靜。他直起身回首望,穿著家居服的母親正欲轉進廚房,他揚聲喊她:「媽!」
「咦?你還沒出門啊?」秦詠真睡眼惺忪,一副剛醒的模樣。
「正要出門。」他瞧瞧她。「妳剛睡醒?」
「是啊。你吃過沒?我要去烤麵包吃,你要不要?」
莊景羲看看腕錶。「我路上買就好。」猶豫兩秒,他問:「妳這幾天怎麼不作飯了?」不只這幾天,上星期開始,到今天已第九天還第十天了,她沒上市場、沒進廚房、沒讓他回家吃晚餐,冰箱也不見剩菜。
「懶啊,想休息。」邊說邊打了個呵欠。
「所以今天也不作晚餐了?」
秦詠真伸過懶腰,睨他一眼。「你又不喜歡柏方,我作什麼飯?」
「我喜歡她跟妳作飯有什麼關係?」
秦詠真看著他,數秒後笑了出來,表情帶著曖昧,說:「承認了吧?」
他意識過來時,扭頭說:「她要買中古琴,但那琴太陽春,我讓她乾脆來家裡練,妳沒找她來吃飯,她怎麼過來練?」
腦袋轉了圈,秦詠真才懂了他意思。「你追女生都這麼含蓄啊?」
他不說話,紅透的耳根說明一切。
「人家每次來都沒給好臉色,上回還把她嚇哭,原來早喜歡上了。是故意不給好臉色,好讓她對你印象深刻?」秦詠真雙手抱胸,調侃著自家兒子。
莊景羲想了想,道:「沒有,之前真沒喜歡她。」
「你還真能裝啊,上次跟她說要介紹對象給她,你也不表明喜歡人家,現在……」她想起什麼,說:「原來是這樣,難怪上次你要我去點痣,吃醋了吧?」
他反問:「所以妳今天晚餐要作嗎?」
「沒辦法。」她搖頭說:「我前兩天不是跟你說了嗎,我今天下午要跟你爸去台中,你姑姑嫁女兒,他能不到嗎?我們會在那過一晚,明早才回來。回來時我再去買菜,你打電話要她明晚過來。」
明天……他算算時間。三民教室最近開始排個別課給蘇柏方,她目前在三民教室排課三天,換言之,他能遇上她的機會只有這三天,偏偏上週他事務多,那三天他恰好未能在她上課時間返回;這週也還沒見過她,今天她又在成音社上課……怎麼她也不會主動來電問問她過來家裡練琴的事?
按捺不住心思,他上車後先撥通她的電話,她接起時,聲音聽著微促。他想起上回她為了接電話,匆忙間撞了門板,他皺眉問:「妳跑什麼?」
彼端靜默幾秒,才開口:「主任?」
「嗯。」總算認出他了啊。
頓了會,蘇柏方問:「主任找我有什麼事嗎?」
「妳在做什麼?」
「我在講電話。」
「……」他閉了閉眼,展眸時,他問:「接電話前呢?」
「在刷牙洗臉。」
他看看錶,八點三十二分。「妳都睡到現在?」
「昨天晚睡,所以今天比較晚起。」她有問必答。
「為什麼晚睡?」
「跟趙老師去吃飯。」
他微微瞇起眼。「趙俊維?」
「對。」她應了聲,問:「主任找我什麼事?」
「妳是都不用練琴了?」
他口氣有點差。蘇柏方慢了兩秒才說:「我有練。我一樣上課前會提早到教室練習。」
「不是讓妳來我家練?」他微揚聲。
「但是我沒有接到秦老師的電話。」總不好自動上門蹭飯吃順便練琴吧。
「這通電話就是我媽讓我打給妳,要妳晚上過來吃飯,她一大早就去買菜,說要煮火鍋。」
「那老師知道我會過去練琴嗎?她同意了?」她認為還是需要經過老師同意才能借用他的琴。
「當然。」結束通話時,莊景羲認真思考起來:那趙俊維是個威脅,不能放任他在她面前晃來晃去。
他進公司第一件事,調了趙俊維的課表與資料,發現趙俊維在三民教室的堂數不算少,苓雅教室才少少兩堂課,但他資料上的地址卻與苓雅較近。他按了內線讓音教小姐聯絡趙俊維,說為了體諒他車程辛苦,日後三民教室將不再排課給他,將來讓他以苓雅教室作為教學重點。
他不知道趙俊維會怎麼想,但又何必管他怎麼想,誰讓他莊景羲才是老闆。
解決了一個問題,他抱著愉快心情進行一整天的工作,忘了火鍋一事。晚間八點多,正與業務討論完寒假特賣會活動事項,手機響了起來。
看一眼螢幕,來電者是蘇柏圓。那是他有她手機號碼後,在輸入她名字時突發奇想取的,當時為了劉宛臻那事氣惱她不懂圓滑的性子,才將她的方字改成了圓。現在看著蘇柏圓這三字,倒也是可愛。
因為想著那個人,他接通電話時不自覺放軟聲調:「喂?」
「主任。」蘇柏方尾聲拖得有點長,聽來有幾分軟。
「嗯。」他眼角眉梢帶笑,眼一眨,覷見一雙眼睛盯著他,他起身,轉至辦公桌後,面著窗戶。
「秦老師是不是不在?我打她手機沒人接。」
「對,她……」他倏然閉口,暗暗叫糟,才問:「妳在哪?」
「你家門口啊,你不是說老師讓我過來吃火鍋?」
他張了張嘴,擠出一句話:「妳等我,我現在回去。」隨即轉身關電腦,收拾桌面。
「主任要下班了?」業務員好奇,畢竟這老闆通常最後一個離開。
「欸。」他應了聲,穿上西服外套。
「有人在等主任?」八卦地探問。
有人……這種事怎好對他說。莊景羲忽想起父親最近養的那隻小龜,那隻龜平日見了他就像活見鬼,只有吃飯時間才會主動靠近。
他抬手整理外套衣領,道:「我家烏龜肚子餓了。」
「烏龜?」業務瞠目揚聲。
「奇怪嗎?」他抓著車鑰匙,扔下一句:「我不能養烏龜?」
「當然可以。就是有點意外主任會養烏龜。」
不說對方會意外,他也意外自己會喜歡上一隻烏龜……不,是她。莊景羲一踏出電梯,見她站在門邊,兩耳掛著耳機,低垂眼簾搖頭晃腦,他不禁唾棄自己的在乎。瞧她如此自在,他卻一路踩油門趕著回來,就怕讓她久候,結果人家倒也自在啊!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步至她面前,她依然垂著眼、晃著腦袋,他也才聽見她低低哼著歌。音樂開得大聲,他站在她身前都能聽見從耳機透出的歌聲,他忍不住拔起一只耳機。
有人拉出她耳機,蘇柏方吃了一驚,抬眼一看,綻笑問:「你回來啦?」八點下課就過來,等了應該也有一個鐘頭了。
未見她這樣對他笑過,他眼神沉沉,低問:「知道我站多久了嗎?」
「不知道。你不是剛回來?」她拉下另一只耳機。
他晃晃手裡那只耳機,道:「音樂開這麼大聲,萬一有人要對妳意圖不軌,妳能第一時間發現嗎?」
蘇柏方抓回耳機,關了手機裡的音樂,收著耳機,說:「應該不會吧,我看樓下的警衛很盡責,不至於有外人闖進來。」她能進來也是因為來了幾次,是熟面孔了。
「這棟樓上上下下除了我們這一家之外,其他人對妳而言都是外人吧?」他越過她,掏鑰匙開門。
「因為站在這裡很無聊,我才會聽音樂。」
「等很久了?」他問。
「八點下課直接過來。」
「所以晚餐沒吃?」
「五點上課前有吃了一個麵包。」想起正事,她問:「秦老師怎麼會不在?」
他看她一眼,沒說話,只把門推開,道:「先進來。」
開燈,把鑰匙擱玄關櫃上,他走進客廳,見她跟進來了,才說:「我媽忘記她今晚有事要跟我爸出門,所以不能作飯;她下午想起來時才打電話給我,讓我聯絡妳,她說妳電話打不通。」
「喔。」她點頭,又問:「那主任怎麼沒打電話給我?」
「忘了。」他看著她,撒了謊仍是毫無愧疚。
靜了數秒,她說:「這樣的話,我就先回去了。」說完就要走。
「所以妳真的是專程來吃火鍋,完全不想練琴?」他看著她的背影,想起陽台那隻只在有飯吃時才願意接近他的小龜……他還真喜歡一隻龜了?
「但是秦老師不在。」蘇柏方停步,回首看他。
「她不在跟妳練琴有什麼關係?」他轉身朝裡頭走。「過來。」
她遲疑著,未跟上。
他看著她,促聲說:「過來,琴房在這裡。」
她本是想,只有他與她獨處似乎不怎麼好,但他都不在意了,她要是再扭捏便顯得小家子氣。她跟上他,進入他的琴房,有點意外它的寬敞與舒適,說它是一個小型工作室也不為過。鋼琴與電子琴並列,一側是大尺度的書牆,上半部採開放書櫃的設計,整齊收納著琴譜,下半部是門片櫃的設計,另一側則有電腦,以及音響。
莊景羲開燈,打開插座電源。「妳練吧。我出去一下,等等回來。」
她坐上琴椅,從包裡拿出樂譜,開始練習。雖不是她練慣的樂器,她還知道它的價值,三十多萬的電子產品果然要比五、六萬的陽春款好用太多,那音質、觸感,好得令她慶幸她沒買下那部中古琴。
莊景羲拎著兩個袋子返回時,客廳無人,他想她應該還在琴房練著。他把袋子放上餐桌,移往琴房,在外頭聽了會,卻無半點聲音;他推門而入,看見她坐在琴椅上講電話。他默不作聲,聽她以歡快的語調和彼端對談著。
「……我睡到八點多才醒來,很久沒這麼晚起了……頭痛倒是沒有,就是貪睡了點,我也喝不多,所以不算太醉……」對方不知說了什麼,她面露喜色,音量不自覺地增加:「明天嗎?可以啊,他們幾點會到?」
她似乎很歡快,垂落的兩腿輕輕晃動,莊景羲不禁想,她還有多少面是他不曾看過的?
「那中午先跟你們吃飯,晚上我下課後,再過去找你們。」又聽對方說了一會,蘇柏方笑著:「約會?跟誰約?我又沒有男朋友……莊主任?沒有啊,我跟他怎麼會有關係,你怎麼會提到他?」她愈聽愈驚詫,聲音不自覺地上揚:「你誤會了。我上次就跟他說不要坐在一起,一定會被誤會的,他大概覺得我自我感覺良好,還問我他看起來像眼光差的人嗎。」
頓了兩秒,她又說:「你真的想太多了,他有喜歡的人,就算沒有,他也看不上我……我不是沒自信,他是真的看不上我,他年紀那麼大,我跟他有代溝。」
年紀那麼大……莊景羲瞪著她後腦,卻忍不住摸上臉。他真的很老?
「我一定到。」結束通話,蘇柏方起身把手機收回包裡,正要坐回位上,餘光有黑影一晃,她偏過臉蛋,對上他沉沉的注視。她一愣,有些反應不過來,只覺兩頰漫出熱意。
才想開口,他先啟唇問:「誰的電話這麼重要?非要聊這麼久?」
她抿了下唇,才說:「我跟趙老師通電話。」
他眉眼一低,冷聲說:「讓妳來練琴,妳倒是聊起天了。」
「主任,你……」還沒能思考自己該說什麼時,他又開口。
「剛剛練了什麼?我聽聽看。」他朝她走去。
看著他慢慢靠近,每走近一步,她心口便不由自主地跳一下。方才對話內容他聽見多少?趙俊維問她是不是和莊景羲在一起,她覺得荒謬才回那番話,實際上她也沒說錯。
「發什麼呆?彈給我聽聽看啊。」他促著。
怎麼說都是她理虧。琴房借給她,她卻握著手機與人談天。她看了他一眼,手腳擺上,乖乖彈奏起來,不過幾個小節……
「這就是妳碩士學位的水平?不怕丟妳老師的臉?」他聲量有些大。
她停頓,瞧了瞧他沉冷的眉眼,問:「主任覺得我哪裡彈得不好?」
「妳先告訴我妳哪裡彈好了?」反問她,卻接著說:「樂句不清不楚,曖昧得要命,妳連這最基本的都沒做好,還談其它?」
她張嘴,想為自己說話,他又道:「到現在還要邊彈邊瞄腳鍵盤,這明顯表示妳熟練度不夠。表情踏板沒掌握好,音量忽然變大是怕人家沒聽見妳這麼糟糕的技巧嗎?就算拿它當油門踩也不是一踩到底。還有我上次就說過,妳的觸鍵有很大的問題,妳到現在還是沒有改進。也是,我看妳心思根本不在這,就算把一百萬的琴搬到妳面前,妳也搞得它只值五千元。妳這樣的態度還想買琴?買來當裝飾品嗎?還是錢太多沒地方花?」
到底也只是個剛入社會不久的年輕女孩,再怎麼硬ㄍㄧㄥ,也ㄍㄧㄥ不住心裡的委屈。她知道他不喜歡她,第一次見面就沒好印象;她知道他好心讓她來練琴不過是看在秦老師的面子,又或者念在她畢竟是他教室的老師,總也希望她在教學與琴藝上有所進步;她知道她剛才與趙俊維聊了那麼長時間是她理虧……但她不認為她真有如他說的那般一無是處。
她還以為自上回她要去醫院那事,他聽她多聊了幾句後,至少有一點體諒她的個性;她還以為上回他帶她去看琴,那次氣氛還算融洽,他們的關係應該有些進步,雖稱不上朋友,但至少在公事上也能和諧。
她沒想到他還是這麼討厭她……她眨了下眼,才發覺眼睫有些濕。
「主任,我知道我剛剛講電話的行為不恰當,我跟你道歉,可是那與我想學習的心並沒有衝突,我……我覺得……」她其實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說到後來她只淡聲說:「主任如果很討厭我,其實不用勉強自己把琴房借給我,我會跟秦老師解釋。」她開始收拾樂譜。
覷見她泛紅的眼,莊景羲不是不懊惱──他話說得太重了。
她不就是和趙俊維通個電話,他卻像吞了隻蒼蠅般難受,想開口問她他們聊什麼,偏無立場與資格探問,於是浮浮躁躁,於是看她什麼都不順眼,於是就連她說他年紀大這麼事實的事實他也很不爽……
「誰說我勉強了?」語氣冷得連他自己也嫌棄,他到底都在幹嘛?
蘇柏方不知道該說什麼,乾脆不搭腔,安靜地將樂譜收妥後,直起身子,看著他說:「打擾主任了,我先回家了。」
他看著她的背影,想起她提過的,那個小時候不願妥協大人不願假裝傷心與哭泣的她,他忽問:「妳脾氣一直這麼硬?」
她愣了半秒,回身看他。
他盯著她瞧,好一會時間才道:「妳根本不知道我在氣什麼。」
他氣什麼?不就是她講電話的事嗎?但接個電話有這麼嚴重?
想了想,他語氣稍緩,問:「妳說妳跟趙俊維通話?」
他音色柔和了些,她情緒也跟著平復一點。她想,不管怎麼說他都算是她的衣食父母,她不該與他硬碰硬。呵口氣,她開口:「他說有幾個我們以前共同的朋友要下來找他,他約我和朋友聚聚。」
「一群人?」
「嗯,就幾個以前讀書時認識的朋友,應該有五、六個。」
莊景羲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她被瞧得有些毛時,他低聲說:「我買了晚餐,先出來吃。」
「……好。」她慢了幾秒,跟上去。
「我買了小火鍋,妳要什麼的?」他打開紙盒蓋,瞧了瞧內容物,道:「這應該是海鮮豆腐,另一個是鯛魚。」
「主任你挑吧,我都可以。」
他看了她一眼。她神情淡漠,眼角還帶了點濕。他沒勉強她挑,把鯛魚那碗遞給她。他一邊打開白飯碗蓋,一邊問著:「妳跟他分手,還能維持友誼?」
蘇柏方慢了兩秒才聽懂。「也不算。之前可能有誤會,說開了也就好了。」
「妳就沒想過他現在也許已有了新女友,妳這樣跟他密集接觸,不怕他女友誤會?」他將白飯遞給她,閒聊般的口吻:「就像妳昨晚跟他在一起,要是他女朋友知道他和前女友在一起,人家會怎麼想?」
從未想過這問題,畢竟也是上回趙俊維把話說開後,她才無芥蒂地與他往來,以一種非常單純的心態。但現在聽莊景羲這一說起,也不是沒道理。「我沒想到這一層關係。不過昨晚是因為我之前答應他,要跟他吃頓飯的,其實他也只是想跟我道歉而已。」雖在春水堂那次已道過歉,但他仍堅持請她吃頓飯,算是正式道歉。
「道什麼歉?」他問。
她猶豫一瞬,還是如實托出:「他認為當時分手時,他對我態度不好,這件事他耿耿於懷,好不容易現在遇上了,他要跟我道歉。」
分手多年還介懷分手態度?莊景羲思前想後,道:「他該不是想復合?」
「不是。」這她能肯定。「大概是因為現在是同事,總會遇上,事情說開來比較不尷尬。」
他把沾醬遞給她,又問:「那他跟妳說我什麼了?」
「……」蘇柏方心一跳,訥訥道:「沒有啊,他只是問問我跟你熟不熟。」她想起趙俊維電話中提及的事。他問她莊景羲與她的關係,又說起莊景羲似乎對她有意思,但這怎麼可能,她隨即反駁他不切實際的猜測。
可即使心裡清楚不可能,此刻面對莊景羲的提問,她還是有些緊張,還有莫名的心慌。
「是嗎?」他擺明不信。「我跟妳熟不熟,跟他有什麼關係?」
她想了想,說:「他應該是隨口問的,沒什──」話聲止在手機鈴聲響起時。這電話來得真是時候,一看螢幕,是母親的手機號碼。
她接起,聽了聽,道:「我練好了,現在就回去。」結束通話的同時,她看向對面男人,說:「主任,我媽跟我爸有事下來高雄,他們順便來看看我,現在在我家門口等我回去。」
他點頭。「火鍋帶回去吃。」說完幫她將盒蓋置回,壓實了才放進塑膠提袋。
她拎過,走向門口,他跟在後,見她彎身換鞋,忽道:「我送妳回去。」已過十點,讓她騎車離開似乎不妥。
他要送她?蘇柏方像受了驚嚇,睜圓雙眼,急道:「不用麻煩主任了,我有騎車。」她提高袋子,晃了晃。「謝謝主任的火鍋。」隨即快步離開。
看著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忍不住唾棄自己──看吧,沒事吃什麼醋,把人嚇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