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簡介:
由於無法告人的隱疾,莫野不像同年齡的男子,發展事業之餘順便發展愛情。從高中開始,他便全心投入最愛的賽車事業,熱中於參與各種摩托車大賽,幾年下來,年紀輕輕的他便在賽車界累積了一定資歷。這年,莫野在德國越級挑戰更高難度的比賽不幸失利,心情沮喪的他,回到台灣休整心情。
花欣趁著假期,去美國探望留學的妹妹和長住的父母親剛回台灣。這天下午,台北晴空萬里,花欣受妹妹之託,拿著妹妹要送給男朋友的聖誕節禮物來到一間機車行。在機車行的地板上,花欣看到了一個正在作惡夢的男人……
主要人物:
●莫野:摩托車賽車手,為了籌集賽車所需費用,偶爾兼差當模特兒。
●花欣:品味出眾的小資女,獨立自主的上班族。
●康勁:專職模特兒。莫野的損友,兩人從小打到大。
●戚水笙:花欣的老闆,也是她的大學同學兼閨密。
次要人物:
●花雕:花欣的妹妹。
●楊品逸:機車行老闆,花雕的老公,康勁和莫野的學長。
●莫靈:莫野的妹妹。
●鬼堂優:冰川集團總執行長。
內容試閱:
她的腸胃不是普通嬌貴,平時鬧脾氣就罷,怎麼連大過年也……
花欣冷汗直冒,腹痛如絞的身子蜷縮在客廳的大沙發裡,痛苦的眼角餘光隱約覷見一雙從外面走進來的長腿,原本要直接上樓,卻在聽到她努力克制卻不小心逸出口的呻吟後,遲疑的踅至沙發。
「喂,妳要生啦?」
花欣很欣賞他適時的幽默,也想配合著笑幾聲,但腹部的劇烈絞痛使她氣力全失,連扯唇都成問題,更別說開口笑了。
阿野從長沙發的背端探出頭,下望著屈縮成蝦米狀的人,她扭擰變形的五官埋進沙發裡,蓬鬆的髮絲披散於米黃色皮面和她纖美的頸背間,雙手抱著肚子悶哀,顯然正在忍受非人的折磨。
「我去叫醒蕃婆。」男用拖鞋一旋。
「喂……」花欣汗濕的臉慌忙從沙發裡側出半邊,急喘著氣。「別吵小雕……我可以應付。」他們熬夜打麻將,剛剛才入睡呢。
「妳這樣叫可以應付?」阿野想了想,繞過沙發,隔著桌子與她安全對望。「妳是不是吃壞肚子?」
她就是不想講話,才跑下來窩在沙發。二樓的房間住滿人,若是不時跑廁所一定會被隔壁房間淺眠的小雕發現,然後她會和這個小鬼一樣問東問西,加深她的痛楚。
唉,現在她只想靜靜躺在這裡,直到肚子的絞痛消失,或是痛昏過去也可以。
怎麼不說話?阿野謹慎的只移近她一點點,蹲在安全距離之外打量她蒼白的面容。
「喂,妳昏倒啦?」他歪著頭,觀察她眼睫緊閉的灰敗容顏,考慮要不要叫救護車。
下腹陡然一陣猛烈抽刺,痛入她心肺。糟了,想上廁所,可是……直不起腰啊……
「喂……幫個忙好不好?」花欣氣息奄奄地朝阿野伸出綿軟無力的手。「拜託你抱我去洗手間,我……我快不行了……」
阿野聞言一驚,顧不得自身的敏感性體質,飛快撈起軟綿綿的身子急衝向洗手間,好人做到底的將她安置在馬桶上,身子一跳,門一帶人就閃了。
剛剛那陣狂風是怎麼回事?
花欣啼笑皆非地解開粉藍色絲質睡褲時,頭還因為他一鼓作氣的急驚風蠻勁而暈眩不止。
「四點半了,你不睏嗎?」從廁所裡扶著牆壁,全身虛脫的走回客廳時,花欣看到阿野盤坐在一人座的沙發椅猛搔癢。想到他勇冒起疹子的危險英雄救美,不禁心生愧疚。
「好點沒?」阿野單手閒閒支腮,翻看雜誌,低哼的磁嗓全是漫不經心。
「至少可以自己走回來了。救命恩人,謝謝。」花欣將自己拋進柔軟的大沙發,腳掌朝向阿野,解脫地嚶嚀。三人座的長度恰好填滿她修長的嬌軀,厚重的小牛皮卻讓體虛氣弱的她顯得單薄。
「看雜誌最好開大燈,開關在你左手邊有一個。」她懶懶的翻轉身子,尋找最佳臥姿。
「不用。」
剛才只開兩盞柔和的投射燈,以不壓迫她脆弱的神經為基本原則,所以此時客廳半暗,溫煦朦朧的橘色淡光堆砌出融洽的親密氣氛,也柔和了小鬼英俊搶眼的五官。
「真的不用?」那樣一張臉,真是賞心悅目,光看就很舒服了。
「說不用就不用,我只是隨便翻翻。」阿野目不斜視,神情專注地盯著雜誌。
這女人就這樣躺在一個不算熟的大男人面前,一點也不會覺得不好意思嗎?他臉都快紅了。
「好吧,主隨客便,你高興就好。」擇定最佳躺姿後,她放鬆的意識開始昏昏沉沉。
阿野搔著不太癢的手臂,從雜誌上抬眼凝視她,沉思片刻,不太情願的起身三步併作兩步衝上樓,下來時手上拎了條毛毯,抖了抖,從椅子上方丟下去,剛好將她整個人密密覆住。
「呼,好溫暖,謝謝。」灰白的倦容從暖呼呼的羊毛毯下快樂鑽出來。經過一夜的拆騰,暖意催動了排山倒海的倦意壓向花欣,早已筋疲力盡的她毫無招架之力,眼皮下垂,接近囈語地敦促道:「雜誌可以帶回去看,你早點睡覺,晚──早安。」
「喂,等一下啦,有話問妳。」這才是他坐在這裡的原因。
想到剛才送阿郎去車站,他告訴自己那件駭人聽聞的陳年往事,不弄個清楚他無論如何都睡不著了。
花欣勉強撐住半垂的眼皮,眼神睏頓,默默瞅問腳邊惴惴難安的阿野。
「妳四年前就看過我?」說真的,那一夜的陌生面孔他完全忘光了。他本來就記不住女人的長相,四年前那惡夢的一夜,他忘記都來不及,哪可能刻意去記。
「阿郎告訴你的?」她半趴著,只露出眼睛以上的半張臉,眸光幽微的閃爍。她記得他們所有人,包括阿勁、阿野、阿郎、小胖弟和瞇瞇眼男生,甚至和阿野追撞的男生。這些人卻只有阿郎還記得她。
「那個可怕的母夜叉,真的是妳親戚?!」阿野不可思議地放下雜誌,脫口驚嚷。
「小聲點,別吵到樓上的人。」毛毯下的身子抖動,愉悅的笑聲從毯子下方悶悶的透出:「她是我表姊,不叫母夜叉。」
「她根本就是母夜叉好不好!」阿野沒好氣的憶起那一夜被那個女醫師折騰的慘狀,一肚子火又冒起。「居然讓那堆可怕的護士在我身上摸來摸去,我沒摔死也被她折磨個半死了……」
「她們大概是無法忍受辛辛苦苦救治的人,一再強調不要『該死的』女人的血。」她婉轉的點出重點,笑聲更清脆了。
「拜託,我那時正在半昏迷狀態,腦袋空空,根本不知所云,哪有辦法清楚說明整個狀況,是那個該死的護士亂加油添醋的。哪個白癡會在被送進急診室的時候,對一窩女護士說這麼白癡到極點的話啊!那是基本的求生常識好不好,又不是活得不耐煩。」
花欣滑進毛毯下縱聲大笑。那個替他止血的護士對急診室其他同僚說這句話時,她也在場。
當年他急著想解釋自己的怪疾,卻因一場飆車、摔車而力不從心地無從解釋起,竟以最直接而愚蠢的方式,大聲斥喝護士不要碰他,難怪會惹火那些辛苦忙了一天,聖誕節還要值班的白衣天使們。
當時急診室一片肅殺之聲,咒罵聲和甩東西聲音綿延不絕。他該慶幸當時他是以傷患身分出現,而非傷患家屬;也該慶幸急著為自己平反的他因嘶吼過度而昏了過去,逃過一劫。
表姊最喜歡整治叛逆青年,最討厭那些膽敢在她的地盤飆車的少年郎。
常說這些小孩子飽食終日,活得太順利,才會成天無所事事的糾眾鬥毆、結黨飆車。闖了禍有父母在後面擦屁股,造成他們不負責任的人生觀,怪天怪地怪盡所有人,獨獨缺少自省能力,根本是一堆酒囊飯袋、社會敗類。
不幸的,那天晚上為救人而受傷送醫的他,理所當然的被歸類於此。
「喂,別睡著了,我還有話問妳。」
等到花欣嬌懶的瞅高明眸,阿野囁嚅好半天吐不出半個音,明明面色腼腆,又要強裝若無其事地翻著雜誌。
「然後?」花欣睏得沒心情陪他玩猜謎遊戲。
「阿郎……阿郎說當年是妳捐血給我的?」他忽然拿高雜誌遮住微紅的臉。
那年真的衰到沒話說,救人一命倒楣摔車,那夜大台北居然還鬧血荒,媽的,走什麼衰運……
「原來是這個……小事一件,不是我也會是別人。」花欣背轉過身,疲憊的眼睛垂閤,懶得解釋,其實那是她讓表姊枯等半小時,遲到的代價。
也可以說,表姊對這個生理明明很正常,卻女人一靠近就狂冒紅疹的怪胎起了莫大的醫學興趣,並研判這小鬼是心理異常。易言之,與連續殺人犯、多重人格的形成病灶相似,可能是童年創傷,影響日後的人格發展。
那一夜都惹毛表姊的兩人,血型剛巧一樣,因此她毫不遲疑地抽她的血,補他之不足;而後約束一票因帥哥近身不得而氣沮、而鼻酸心痛的護士們不得聲張,眾人同仇敵愾的將小鬼蒙在鼓裡,快快樂樂觀察一個多月。
事實證明,頭好壯壯的小鬼,確實是因為某種不知名的心理因素排斥女性。
於是最狠的來了,心情一向陰晴不定的表姊竟心血來潮的決定送小鬼一份出院賀禮。
「那年母夜叉──妳表姊,和我有什麼仇啊?媽的……」阿野越想越氣。
竟在他高高興興逃出醫院後,追出來恭喜他終於克服心理障礙,因為他體內流著她表妹的血,經過一個多月,人居然活得好好的,沒任何異常發生。
去他的!讓他驚顫的根本不是誰輸血給他,而是那個母夜叉邪惡、恐怖的尖銳笑聲,害他從此惡夢不斷,睡著時經常有鬼上身的錯覺。
「過去式了,你別放在心上。」若不是他的阿郎老弟那晚最早趕抵急診室,和她小聊了一下,她也不必在肚子不怎麼舒暢的現在,還得幫忙安撫他聽起來似乎頗困擾的情緒。唉。
阿野著惱於她不當回事的態度太輕慢。
這根本無關放不放在心上的問題,而是一種微妙的異樣感受在心底生根,纏了他四年。他不是沒被輸血過,車禍對玩賽車的人是家常便飯。會被困擾四年多,是因為那一夜對他意義特殊。
從荷蘭站摔車後,他心情一直超爛,不想理人、不想碰車,意志消沉的躲著一掛兄弟,首度對堅守多年從不曾徬徨的賽車夢產生嚴重質疑,連帶喪失了信心,一直到救回那死傢伙一命才重生。
說不上來是什麼心情,純粹是瞬間迸生的意念,他就是莫名的將所有的感激轉嫁給輸血救他的人。他感激那人適時的援手,讓他順利走出迷惘期,重拾對生命、賽車的熱愛。
所以四年多來,偶爾無聊,他會克制不住地猜想,母夜叉的表妹是誰?總覺得承了她的血,就欠了她什麼,有時候甚至會神經的懊惱於沒能當面向她道聲謝。他一直認為只要將這聲謝意說出,此後就兩不相欠,就不會被困擾,結果──
阿野看著那顆幾乎埋入毛毯的慵懶頭顱。
──這女人完全沒放在心上!害他莫名覺得火大、不是滋味。
「妳這女人很奇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幹嘛不說,至少可以讓我……道聲謝啊。」揚火的尾音燒成模糊難辨的一團。
「那時你在睡覺,脾氣不太好,我有暗示。」即使背向他,睏得睜不開眼,花欣也能輕易聽出他聲音裡的彆扭。嬌懶喃哼:「想謝謝我,你現在可以對著我的背說了。」
睡覺?他們第一次見面不是聖誕節那天,她幫蕃婆帶禮物給學長……他哪有在睡覺,明明就被死阿勁……阿野不解的眸子駭然瞪大。
「我回國那天下午妳到過機車行?」他語音不善,危險地問。
「BIN──GO。」
「妳這女人都這樣隨隨便便碰男人的啊?!」阿野跳起來怒瞪她的背影。想到那天下午一頓好眠被她一鬧,惡夢連連,還一併夢回急診室被惡整的慘狀,心裡已經一肚子鳥氣,她居然沒告訴他,她是他的輸血恩人?
「還好啦,看情況。我好睏,先睡了。」花欣不支的懶哼轉弱,化零,而後沉沉睡去。
阿野乾瞪她裹在毛毯下久久不動的身影,聽她均勻的呼吸聲好半晌,發現她真的睡著了,他著惱的脾氣和來時一樣光速地消失無影無蹤。
哪有人這樣……不自覺地,他喟嘆了聲,彎身將她連毯帶人輕輕抱起。
隨著上樓的輕捷步伐,沉睡的嫩頰緩緩倒向他溫暖的胸膛,緊貼著他亂了拍子的心窩處。
身軀慣性地僵緊,他低頭凝視睡熟的她,炯炯閃亮的眸光略沉,漸漸泛出納悶、新奇和無名的暖意。
「新年快樂。還有,欠了妳四年的這句──謝啦。」放下她,幫她拉好被子後,他誠意一次做足。
下樓的腳步猛然僵在階梯上。阿野神情驚愕,飛快捲起袖子,果然兩隻手都安然無恙,體溫也正常,沒脹熱、發癢、熟透。
這天降神蹟似的偉大發現,震愕他的力道,足以媲美四年前荷蘭站那一摔。這是他染上怪疾十幾年來,第一次碰觸血緣外的女性沒有狂冒紅疹,也感覺不到任何不受歡迎的刺癢。
今年真的是他的年嗎?阿野若有所思,抬頭望向樓上。